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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猎日记 四十五、猎人宋老五(3)三宝
送交者: 老北河[♂★★声望品衔10★★♂] 于 2022-01-23 9:14 已读 7702 次 8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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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猎人宋老五(3)三宝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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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一年七月下旬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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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由此又延伸出盯人三宝:瞎虻蚊子与小咬儿。还有一个泡酒的三宝:人参鹿茸与虎骨。 6park.com

太阳似乎一下子离地球近了许多。炽白的金鸟吐着火舌,火辣辣地舔着大地。树叶被烤得打卷;草叶被烘得打蔫;人被热得无精打采,只有不知名的虫儿,躲在阴凉里“唧唧,唧唧”地叫个不停,令人心烦。据说,北大荒的夏日午时,太阳毒过上海,虽然我没去过上海,但我信这句话。 6park.com

宋大爷去遛鹿窖还没回来,想必回来时定是汗水淋漓。我俩洗过澡,又给宋大爷烧了一锅水,准备让老人家也洗一洗。 6park.com

老人回来,果然湿透了衣裳。他默默地坐在炕沿上歇了一会儿,疲惫地抬起双眼。 6park.com

小明子说:“宋大爷,您今儿洗个澡吧。” 6park.com

老人一愣,“不,不!我好多年不下河洗澡了,几经不会凫水了。” 6park.com

我俩都乐了。 6park.com

我说:“不让您到河里去洗澡,您看那个大铁盆没有,在这里洗澡,洗热水澡。” 6park.com

“你说真地,能在这里洗澡?!”老人一手擦汗,一脸狐疑。 6park.com

“真的,我俩刚洗完。水都给您烧好了,您脱扒脱扒,我俩给您兑水。”说着,我拎起韦德罗,到河边去打凉水。小明子掀开锅盖,往大铁盆里舀热水。一会功夫水就兑好了。“宋大爷,您自己试试水温合适不合适?” 6park.com

老人直着眼睛难以置信地说:“真地能洗?” 6park.com

“能洗,您就放心地洗吧,我给您把门掩上。”我担心老人害羞。我又将门口的两堆蚊烟上压了一些鲜草,一股草香随着青烟,袅袅地涌进屋内。等我回到屋里,老人已经坐在铁盆里了。 6park.com

他一边用那条分不出颜色的旧毛巾抽搓着后背,一边舒服得呲牙咧嘴轻声叫道:“X养地,真舒服!真他妈地解痒呀!” 6park.com

后来我们才知道,西丰沟和我们连队一样,也没有澡堂,常年没有地方洗澡。人老了,皮肤容易干燥刺痒,宋大爷没想到能在荒山野岭的莲花泡洗一个热水澡,他感觉无比的身舒体泰,神清气爽。 6park.com

小明子说:“宋大爷,不用着急慢慢洗。您多泡一会,我给您兑点儿热水。”说着就给铁盆里添了一舀子热水。 6park.com

泡够了,洗好了,面色红润的老人躺在炕上惬意地说:“没想到在这个地场儿还能享这个福。哎,太舒服了!要是三锅(哥)也能洗个热水澡,那就太好了。”老人家真有情义,有好事还想着三哥呢。 6park.com

从那以后洗澡的事不用再催老人,老人自己就会说:“是不是该洗澡了?” 6park.com

我和小明子一对眼、笑了,连忙答道:“该洗了!该洗了!”然后三人会意地大笑起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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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每天晚饭都要喝点酒,酒盅也是从快当兜里掏出来的,绝不多喝,三钱盅,仅仅两盅。有时他也让让我俩,我俩不喝。他说:“你俩不喝也好,年纪轻轻尽量不用参。” 6park.com

我好奇地问:“这参是您自己挖的吗?” 6park.com

老人绕口地说:“是我给队里挖地,再花钱从队里买来地。给队里挖地是公参,自己挖地是私参,不一样地。” 6park.com

他说的这话我俩当时不甚明白,后来才懂得这话的含义。 6park.com

“人参一定很贵吧?”小明子很少直截了当地问问题。 6park.com

“嗯,一等参二百一十元一两,二等参一百七十元一两。我这根很小,一根小灯台子,只花了几十块钱。”老人说话竹筒倒豆子,倾囊而出。 6park.com

“这东西好买么?”我有意地问。 6park.com

“时常倒是有人卖,真假不好说。我教给你们怎样认参。”说着老人举起装酒的葡萄糖瓶子,冲着门外的光亮,用手指给我们看。“你俩看参的脖子根这个地场儿,有个骨骨头,这是只有人参才长地。” 6park.com

老人不说我们也看不出名堂,经他一指点果然发现在人参最上头钻莛子的地方有一个黄豆大小的圆头鼓出来,好像一个花骨朵长在那里。“ 6park.com

“假货都能做,就是做不出这个骨骨头。现在有人用人工种植的家参冒充真货的,也有骨骨头,外行根本就看不出来。介些银,一看你不懂,就把假地拿出来了。你们要是想买参,一定要找可靠地银。”看着酒里面白胖的人参娃娃,随着晃动,双手双腿就像舞起来,活灵活现。 6park.com

我说,“如果我们要买参,就找您吧。” 6park.com

“那没问题!”老人大方地答应。 6park.com

“那鹿茸也不便宜吧?”小明子继续委婉。 6park.com

老人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鹿茸分梅花鹿茸和马鹿茸。梅花鹿鹿茸叫黄毛茸;马鹿鹿茸叫青毛茸。咱就讲马鹿吧,因为咱这山里主要产马鹿。马鹿茸分粉片、血片两种。鹿茸一割下来就榨掉血的叫粉片,白色地,一等粉片药房卖七十元一两。不榨血的叫血片,深红色地,会便宜些。血片比粉片效力大,用鹿茸不就是用它的血吗?只是血片不容易长期保存,所以价格反而便宜。一副完整的鹿茸国家收购要三四千块钱呢。” 6park.com

“鹿茸大的好还是小的好?”我想起什么就问什么。 6park.com

“当然小的好,越小质量越好。开春刚一长出来是紫色的像个茄子头,就叫茄包。这茄包最嫩,血液最充足,质量最好。但是为了多挣钱,谁舍得在这个时候割(ga二声)掉。让它长,长出一个岔叫单门;长出两个岔叫莲花;长出三个岔叫三岔;长出四个岔叫四岔,四岔之后横出一个小岔,头里平了不长了,就叫四岔平头,也有五岔平头的,这时节正赶上麦收。如果是养的鹿,就该割鹿茸了。野生的过了这个时候不久之后就开始掉茸了,掉了茸叫干岔子,就不值钱了。干岔子可以熬干岔子膏,价钱很便宜,过去穷人有病,吃不起鹿茸就吃干岔子膏。鹿茸不太容易作假,买起来比较放心。鹿身全是宝,鹿心、鹿心血、鹿肝、鹿肾、鹿筋、鹿鞭等等都是药材。” 6park.com

听了宋大爷对鹿茸如数家珍般的介绍,不得不敬佩他老人家的广见博识。 6park.com

野生鹿角一年一换,岁岁更新。过气的鹿角(干岔子)过了冬天将开春时自己就脱落了。开始先掉一只,那公鹿头上偏重,就往地上杵,往树上撞,非把另一只也鼓捣下来不可。于是,山林里面就有鹿角可捡,捡到一只,不远处一定还有另一只。我们开春种土豆时,有一天下雨不得不休息。王忠文他们几个进山里去挖所谓党参,其实是四叶参,我因为怕蚊虫叮咬没有去。结果王忠文就捡到一只鹿角干岔子,于是他就在周围好一通寻找也没找到另一只,只好抱着一只六十公分长的五岔平头回来了,把小王喜得不行,遗憾得不行。 6park.com

我晃了晃宋大爷的酒瓶,看见鹿茸都是一段一段劈开的。老人说:“咱小山村没有切片机,就实实惠惠啦。” 6park.com

小明子担心地问道:“那虎骨也有假货吗?” 6park.com

“哎,虎骨就没有办法辨认了。除了我们这些吃山沟地认识虎骨,还有多少人见过。如今根本就没有山大王了,哪儿还来的虎骨?现在卖的虎骨基本都是假的,劝你们千万别买。” 6park.com

“您,打过虎吗?”我试探着问。 6park.com

“打过。”老人回答得很随意,似乎这不算什么。 6park.com

“那您一定有很多虎骨啦。”小明子打趣地说。 6park.com

“没有。那时山里虎多,没拿这太当东西。后来说没有就没有了,连我这块虎骨还都是买的呢。” 6park.com

“您花了多少钱买的?”我简直有些盘根问底了。 6park.com

老人并不在意我的“盘问”,“那场儿,还不贵,十块钱。”酒瓶子里的虎骨,有半寸多长,小拇指粗细,中间是空的,颜色白里透着微黄。没人告诉你,你怎么也想不到是虎骨。“虎骨分地方,最值钱的是虎胫,就是老虎的膝盖骨。其次是腿骨,其它的就差了。虎身也全是宝,虎睛、虎筋、虎骨、虎胆等都是上等中药。在我们这里,当初都没人太当好东西。” 6park.com

“现在虎骨值多少钱?十块钱还买得下来这样一块吗?”我先打听一下行情,也许会买一块。 6park.com

老人丝毫不觉得我有些过分,“现在除了假货,真货无行无市。”宋大爷这话把我的热情说凉了。 6park.com

白酒经过这三件宝贝浸泡后,颜色变成浅黄、微浑、稍粘。老人叫我们尝一口,微甜、微腥、绵软而滑柔。就像把酒做熟了,没有了生硬热辣。 6park.com

人参是补气的;鹿茸是活血补血的;虎骨是祛风健骨的。按照中医的说法,人体的新陈代谢就靠气血补养,气血足,人就没病。虎骨祛风活血也起去病防病、强身健体的作用。长期服用这三件宝贝泡的药酒,身体获益良多。 6park.com

一九七二年第一次享受探亲假,我来到天津天仁堂药店,迎门就看到一张收购启示。上写到,收购:鹿茸、鹿心、鹿肝、鹿肾、鹿筋……十多种鹿的器官;然后是收购:虎骨,虎心,虎胆、虎鞭……十几种虎的器官,后面罗列着每种药物的价格。后来我又去过几个药店,都是明码标签收购鹿、虎等药材。宋大爷说得一点也不假,鹿、虎全身都是宝。 6park.com

人参也是。除了正身,折断下来细细的参须也是药材。参须比较便宜,不如人参值钱,但它有人参比不了的功能。参须细,经短时煮熬后药力迅速挥发出来,比人参发效快,是急救虚弱病人的良丹妙药。 6park.com

一九七五初年我姥姥病危,是久病虚弱。中医大夫嘱咐家中备些参须,一旦老人家较劲儿,立即熬参须汤灌送,以争取时间请大夫延治。一天夜里,姥姥真的不行了,家人立即熬参须汤灌送,过了几个小时老人家居然缓过来了。从那以后姥姥又延寿十八九年。这就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贴主:老北河于2022_01_23 9:15:51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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