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省为支持福建，赠送了一批耕牛。分配下来，我们村也有一头，村里派人赶回来，大家一看是条黄牛。很多村民从来没见过黄牛。
福建主要是水田，靠水牛来耕地。水牛拉犁耕地非常有劲。我们生产队有二头牛，一大一小。大的是母牛，长得很健壮，小的应该是她的儿子，未成年，不能工作，每天跟着妈妈。
水牛的工作好象就每年的春耕比较忙，辛苦些，其他时间都没它的事。水牛平时吃得很简单，主要是吃芦苇叶，这种叶子二边有细密的倒刺，非常锋利，如果手抓叶子不小心就被割得鲜血淋淋。
但水牛不怕，它吃芦苇叶时用舌头卷，一大撮就卷进嘴里，慢慢咀嚼。队里专门安排一个12-3岁半大小子照看，平时就赶到溪边有芦苇的地方，它们自己吃草，回来时放牛娃顺手割一捆苇草，挂牛栏边，晚上牛会自己啃食。到了冬天，水牛要加料，以备来年春耕。主要是定时给它喂食发好的黄豆，米糠，还要经常喂些米酒，春耕时就不怕水冷。
一方水土养一方牛，山区里的水牛很聪明。
山里的梯田有的地势陡峭，体型巨大的水牛照样可以上去，很小块的梯田，犁田时它也可掉转身。有的梯田，我在上面劳动往下看都会头晕，可水牛不怕。
说它聪明主要是在山谷里的山陇田，阳光很少，田的中间时常会有一片片带锈水的沼泽地，不懂的人踩进沼泽会陷下去，越陷越深，如没人发现就消失了。但凡有沼泽的地方，老祖宗早就做了处理，根据沼泽的大小面积在里面埋下松木，在田里劳作时先要用脚细心的试探，踩着松木就没问题。且这种松木埋在泥水里百年不烂。水牛厉害地方就在这里，耕地，耙田时它会踩着松木，不会陷下去。
说起梯田，近来时髦的打卡地，云南哈尼的梯田，确实美不胜收。不过在福建山区，这样的梯田随处可见。
而我们最讨厌的就是到梯田劳作。每天早出晚归，天蒙蒙亮就得起来，带上工具，往深山里走，通常要大半天，到了田地没干多久活，天就暗了要收工了。而且在梯田劳动的付出比在大田多得多。所以观赏美景还得要看心情。
春耕时节，养得膘肥体壮的水牛，在水田里轻松的拉着犁，赶牛的扶着犁不时地吆喝着，黑色的泥土从水下翻上来，我们拿着锄头跟在犁后，把大块的泥土稍微整平，顺便把翻出土的泥鳅，黄鳝等抓起来放在腰后的竹篓里，回去又是一顿美食。
水牛的脾气很温顺，休息时它就静静地在一边把胃里的草团吐出来反刍，所以它的嘴总是在动，象有吃不完的零食。有时细看它的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比现在整容后大眼网红好看不知多少。
新来的黄牛情况就不同了，首先它不会吃芦苇，饮食习惯不同。其次村民把它带到水田边，怎么也不肯踏进田里。另外可能听不懂当地的方言，交流也困难，根本不听使唤。黄牛的脾气很犟，那个放牛娃服伺了它大半年，不但指挥不了它，还差点被它的角顶翻。
黄牛半年多不干活，养得壮壮的，反而成了村里的负担。因为耕牛是不准私宰的。大伙开会讨论要不把它送还给公社吧。
结果公社分送到各村的黄牛都存在同样问题。最后公社打报告给有关部门批准由各村自行处理。
这牛怎么杀，村里还没人试过。有一屠夫，我见过他杀猪，百多斤的猪，大伙准备停当，把猪平放在案板上，二三个人按住，屠夫拿把一尺多长的尖刀，用清水把刀二面涂抹一下，对准猪前腿间胸口一刀进去，速度之快，其力道之猛，连带手腕都进去了。猪还来不及叫呢。开膛破肚后一看正中猪心。
这牛这么大，屠夫有点心虚。知青老马自告奋勇担当屠牛主角。
村里选了个杀牛的黄道吉日。
这天，村中供销社前空地上，木桶，热水，案板，各种宰牛用具都已备齐。待牛娃把黄牛牵来绳子绑在一根木桩上。老马找了把十八磅大锤。
有传说牛知道自己死期，会双腿下跪，泪流不止。实际上牛到了现场没什么反应，在众人围观下，它镇静自如，以为没人敢惹它。
老马点了支烟，叼在嘴里，因为老马也是第一次，看得出他还是很紧张的，双手有点颤抖，见他猛吸一口烟，镇定下情绪，走到牛跟前，吐了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双手握住锤子把，抡起来，照着牛鼻梁（鼻孔上方，双眼中间部位，很多动物的致命处都在这里，记得北河兄用斧头杀死一只野猪也是击打此处）一下，二下......
此处有些小插曲，很血腥，省略了。
牛很大，杀牛分肉，全村人都很开心。
最后牛板油有人说是不能熬油吃，没人要，我赶紧要来。
在家里，妈妈经常买猪板油来熬，我们最喜欢的是抢着把冒着热气的油渣送进嘴里，又香又脆，真好吃。猪油平时炒菜，拌饭，加点酱油，下饭是人间美味。
看外国小说，他们的早餐是牛奶，面包，涂抹上香喷喷的牛油，各种果酱，常常令我流口水。
困难时期，有一阵海外亲友会寄些吃的来，主要有香肠，猪油，有一次寄了一铁盒的牛油。那牛油的香气常令我魂牵梦萦。
所以我想当然的觉得牛板油可熬出牛油来。
我把板油象猪板油那样切成小块，放一大铁锅里加点水，烧火，开熬。
开头味道并不好，有很重的膻气，等熬出油后，香气出来了，确有牛油的味道，但油渣不好吃。可这牛油怎么啦？温度稍降下来，它就结成白色的块了，象蜡一样。反正不象书中描写的可涂面包的牛油了。
不管怎样，在那缺少油水的年代，这蜡状牛油还是被我们平时炒菜消耗掉了。
黄牛在北方可是补充劳动力的一把好手，据说它适合耕旱地，平时还可拉车，作用很大，可到了我们那里，英雄无用武之地，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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