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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名伶金少山


    戏曲界又称梨园界，这是唐明皇给他的宫廷戏班起的名称。凡是从事戏剧艺术的人都要经受长时间的严格教育，淘汰率也十分高，出个名角不容易。拿天津稽古社来说，两科100多名学生，出名的有几个？现代学科属医学的学历最长，需要学习6年才能够毕业。然而京剧却需要10年坐科，并且都是从儿时开始学起，年龄大了腰腿功夫就练不出来了。学京剧还有个嗓子倒仓的问题，一旦恢复不起来就前功尽弃。我的京胡老师王玉芳常说，培养一个艺术家、科学家所需要的财力精力和个人付出的努力，可以培养6个国务院总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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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3、40年代，京剧界有位大名鼎鼎的净角名伶，他叫金少山，满族，北京人，诞于1890年，逝于1948年。幼年从父学艺，工铜锤花脸兼宗何桂山。同时，他还跟韩乐卿学习武功把子和架子花脸。倒仓后又向何海通和屈兆奎学习了不少开场戏和诙谐戏，以应付搭班需要。后又正式投拜德珺如为师。金少山先后搭宝胜和班、双庆班、鸿庆班、永庆班在京演出。当时北京菊坛名角如林，一个刚出马的后生如明珠蒙尘，烁金覆沙。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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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父金秀山始为票友，后下海为伶，带领少山京城演出。1912年，父子跟随谭鑫培到上海新新舞台演《失、空、斩》，金秀山饰司马懿，金少山饰马谡。在《白良关》中金氏父子分别饰演尉迟父子。在《洪洋洞》中他俩又分别扮演孟良、焦赞。金少山那精美、大方的脸谱，都曾留下美谈。及其父谢逝，少山无力独自京城支撑，遂来到烟台。等到嗓音恢复，展转来到上海任长期坐包演员（为外邀演员充当配角，俗称“班底”）。在这里他又学会了不少剧目，大大充实了胸腹，拓宽了戏路。《审七长亭》就是这期间向刘永春学习的，后来成为了他的代表作之一。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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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2年冬季，上海邀请梅兰芳旅沪公演，《霸王别姬》中霸王一角难于物色。为难之际，恰逢王瑶卿推荐了金少山。金少山一经登场，以其魁硕修伟的身材，宽额丰颐的扮相，叱咤风云的气势，声若黄钟大吕的唱念，将西楚霸王的雄姿风采尽现舞台，立即轰动了十里洋场。自此，金的声望日愈隆盛。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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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7年金少山重返京城，自组“松竹社”挑梁奏艺，开花脸挂头牌先例。当年2月14日在华乐戏院首场演出《连环套》，引起巨大轰动。这是京剧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它标志着净行艺术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时期。在当时一些名角的陪佐下，松竹社盛久不衰，并常与梅兰芳、孟小冬、马连良、谭富英等合作演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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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3年，金少山荣归上海出演于“皇后大戏院”，门口的“客满”牌，竟达六个月之久不能摘下。直到金少山辞世，他雄踞净行之首，享誉全国。其艺术之出类拔萃，被世人誉为“十全大净”。因为他成功地塑造了项羽的艺术形象，因此又有“金霸王”之美称。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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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少山有绝好的净行天赋条件，嗓音豁亮，声若洪钟，音量巨绝，音域宽广，音色淳厚饱满，高、中、低、宽、厚、亮面面俱备，虎音、膛音、立音、炸音一应俱全，随心所欲，每放一曲，巨流峡出，飞瀑悬腾。他充分地利用自己的特长继承发挥了师爷何桂山和父亲金秀山的精华，胸腔共鸣、鼻腔共鸣和脑腔共鸣用得巧妙灵活和谐，绝无沉闷单调之感，使之更加完美。如《连环套》出场唱“点绛唇”，往往用调面翻高八度唱出，声音盖过海笛并能保持音色的饱满圆润。金少山承接何派平直的唱法，旋律至简，仍能以恢宏的气魄传达人物的恼恨、怨怒的情绪。流水板和快板也依循金秀山的唱法，干脆清爽，不拖泥带水。他唱快板最见功力，吐字、气口、尺寸都驾驭自如，快而不乱，流畅清晰，字字入耳。如《锁五龙》中单雄信痛斥李世民、徐懋功、罗成的三段就是典型。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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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念白功力深厚，吐字圆润有味，韵白端庄而威猛，京白甜美且清脆，在“风卷雪”即京白、韵白混用时，转换衔接及其自然。他以大幅度的形体动作，生动的面目表情和凌厉的眼神，结合步法或借助道具来塑造人物，以刻画凶狠、憨厚、风趣的角色最为见长。他的勾脸、装扮、脸谱简静大方生动。加之身体伟岸，面部宽阔，颇具雄浑古朴之美。金少山戏路极宽，黑头、铜锤、花脸、架子花等无不精通，自成一派。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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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金少山有三件宝贝是他的最爱，在他巅峰时刻，三件宝贝毁于一天，自此衰落下来。一件宝物为鼻烟壶，一件为会说话的鹦鹉，一件是聪明伶俐的猴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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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出门登场演出，临行时，把每日必带必用的宝贝鼻烟壶放在桌子上，忘记拿了。金走后，猴子看到那鼻烟壶心想，主人每日把玩这东西从不释手，想必是件好玩有趣的物什。于是抓在手中学着主人，抠出一点鼻烟，往鼻子里嗅。嗅进鼻烟，一阵巨浪从胸中涌出，打了一个大喷嚏。那猴子没用过这东西，把它吓了一跳，手一松，鼻烟壶掉在地上摔个粉碎。这可把猴子吓坏，躲在角落大气儿不敢出半分。金老板半路想起鼻烟壶，急忙驱车折回到家来寻宝，却见一堆碎玻璃撒在地上。他正在纳闷，鹦鹉说话了：“是猴子摔的！是猴子摔的！”金少山心中火起，把猴子痛打一顿，然后急忙去赶场。金出门之后，猴子恼怒鹦鹉告状，一把摘下鸟笼子又把个鹦鹉撕得粉碎。金演出结束回到家中，一看鹦鹉已经魂归天穹，就知道是猴子所为，一气之下打死了猴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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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之内三宝俱焚，绝不是好兆。从那儿以后，金老板的人气和身体就不行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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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传说虽无确实根据，却也有些文字记载。据张森奉《金少山：恃才傲物，终生为嘻毁》记载：金少山曾养有一只能接电话、能给客人倒茶点烟的马猴，叫“三儿”。每当电话铃一响，“三儿”就会拿起电话吱吱叫。对方如听到慢慢放下听筒的声音，就说明“三儿”找老板去了。如电话突然中断，那就说明老板不在家。此文证明金少山确实养过猴，而且是只聪明伶俐、让人喜爱的宠物。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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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鼻烟壶也有文章记载。民国戏剧大家翁偶虹《我与金少山》中讲到，一次金与翁聊天，金提起师爷何桂山曾教他《钟馗嫁妹》，翁问为何不演此戏？金说，无人知道钟馗嫁妹前因后果。翁是有名戏剧家见多识广，就给金讲了全部钟馗的故事。金听后邀翁写《钟馗全传》，并表示一定会演。翁一周后写好给予金。金读罢大喜要排演此戏，于是到处收集绘有钟馗的图片、画卷、瓷器、石雕木刻等凡是有钟馗形象的物件，为的是寻找表演钟馗的灵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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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翁又与金会面，杨小楼的女婿刘砚芳也在，其子刘宗扬得杨小楼亲传，翁欲撮合金刘（宗扬）合演《连环套》（因杨小楼曾与金合演过此戏，并好声如潮），金却不以为然，顾左右而言它：今日看到一只康熙款鼻烟壶，内画钟馗嫁妹，画得神态姿态俱佳，主家要价500，少了480不卖，气煞我也！刘砚芳闻之，详问款式、颜色等细节。第二天，刘拿来一只五彩绚丽的鼻烟壶。金看后大吃一惊，这和我看到那只差不多，而且比那只更加精致纯真，说罢爱不释手。刘砚芳微笑道：“三哥（金少山），亏你昨日没有花480买那只，那只是假的，这只才是真的哪！”金又问此壶出处。刘说，这只康熙五彩钟馗嫁妹壶，是继家得自上赏的，已传三辈。老爷（刘小楼，爷字读四声，姥爷的意思）在继家唱堂会，继家少爷烦老爷演了《晋阳宫》、《八大锤》双出，过意不去，把这只壶送与老爷。老爷去世前特意嘱咐把这只壶留与砚芳，做个念心儿。我怕磕了碰了从不使用它。昨日听三哥（金少山）提起那只壶与我家的一样，就知道是仿做的了。既然三哥喜欢，又是用来排演《钟馗全传》，宝刀归壮士，就送与您了！日后为报谢赠壶之义，金少山终于与刘宗扬同台联袂演出《连环套》。可见刘为抬举儿子宗扬极力讨好金少山。鼻烟壶这样的来历，又是金少山最钟爱的钟馗形象，岂不成了日日不离手的宝贝。 6park.com
    可惜的是，金少山见异思迁终没能演出《钟馗全传》，失信于翁偶虹。翁偶虹出于朋友交情，未要金少山的润笔，义务赠送。金又对翁尊重有加，却都不能守信，可见金少山性格不靠谱之处。诸位可知，翁偶虹是当年的大剧作家，各大京剧名家没有不想结交翁的，都把能得到翁的剧本引以为荣。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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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少山对艺术一丝不苟，却是个极富有争议的名伶。有人说他恃才自傲，不守行规，刁三难四，目中无人。有人说他蔑视权贵，不忍欺压，抗拒官威，难堪恶势。其说不一，莫衷一是。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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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在《我与金少山》一文中提到，当翁问他社会传说时，金说，我从小在戏班里滚，称得是菜里虫，菜里烂。我恨透了经励科（约角组班的戏蠹），他们手里拿把剃头刀，嘴里没有准舌头，对我们唱戏的大耍花手心儿。什么戴高帽（借演员的名义向资方多索包银，倾入私囊）、剜肚子（克扣演员的戏份儿），花样多哩！卖满堂也报八成，私下分肥，喝演员的血！……我之所以常常误场，就是要故意耍耍他们，叫他们着急出汗，愈卖满堂，我愈误场，叫它们也知道金少山的血不是那么容易喝的！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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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看来，金少山既有抵抗恶势力、蔑视权势正义的一面，也有不讲信义、任性随意的一面。就拿翁偶虹给他写剧本来说罢，那是多大的情义，多大的信重和期望。为排练《钟馗全传》，翁差点失去师生之谊，差点失信于其他演员。金对翁极其敬仰，也曾表示，“只要你写，我就演！”，最终食言，排练半途而废。除了《钟馗全传》，翁还为金写了《金大力》。然而两出戏金都没能演出，落寂了朋友的一番盛情好意，辜负了观众们的期盼。尽管如此翁偶虹还是写下了唯一一本关于京剧演员的传记《十全大净金少山》。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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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少山不仅对艺术精益求精，爱好也十分广泛：评书大鼓、踢球摔跤、花鸟鱼虫、茶馆庙会都有涉猎。他也常从这些爱好中寻找灵感，应用到京剧艺术上去。他性格豪爽、仗义疏财、解囊相助、毫不吝惜。但是他也花钱无度、随心所欲、不顾及别人感受、甚至异想天开，也令人们编排他留下了话把儿。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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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一生喜欢看戏。我问他最喜欢哪位演员，哪一出戏？他说最喜欢金少山和他的《探阴山》。每当我遛新华书店时，总忘不了看看有没有金少山的磁带。终于有一天买到了一盘带有《探阴山》唱段的金少山磁带，放给我父亲听。在听戏当中，父亲的眼睛逐渐潮湿起来。是呀，一代令人喜欢，声望隆盛的名伶，死后连口棺材、发送的余力都没有，还是在京剧界众人帮扶下葬进了义地。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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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老北河于2022_05_28 9:49:22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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