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三周前，晚上开车从纽约回家，因为走95号高速要多交约三十刀的过路费，为省钱绕道走78号高速，没想到差点出事。 6park.com
因为白天在纽约晃了一天，很累，开车时精神有点不集中，又因为天晚绕道老想赶路，车开得比较快。当时我感觉前车距离尚远，于是脚踩油门只顾加速，就听到副驾座上的领导大喝一声：“撞上了，没看见哪？” 6park.com
原来我误以为是辆小车，实际是横亘亘、山一般高、灰朴朴的大货车，反应再慢半拍就悲剧了。 6park.com
接着领导连问三声没看见哪，我都没答。吓傻了！ 6park.com
领导在抱怨和责骂之余，断然剥夺了老夫足以显示男子汉威风的驾驶权。剩下半程老夫坐在副驾位上绞尽脑汁反复反思，还真找出一个理由：眼镜度数不够，没看清。绝不能承认老眼昏花！人活一口气，填掉气眼也就该定棺材了。 6park.com
领导很理解，呵斥道：“赶紧配副新眼镜。”
真是圣恩浩荡。 6park.com
说起眼镜配，满目伤心泪。老夫从初中二年级开始戴眼镜，之后以每年加深一百多度的速度窜升，直到近千才封顶。以前听某大夫说过，很多人的近视度数到中老年会有所缓解，因为老花和近视的屈光度相克，可以抵消一部分。可惜物理定律轮到我这儿总显得比较诡异，比如天上掉馅饼，一定掉在我打盹的时候，虽然无数个别人会捡到嘴里吃得吧唧吧唧。此事即为对证：上了岁数，眼睛的近视度数没降，倒添了散光和老花。当然领导很放心：“冲你两眼无神的样儿，找得到，盯不住。”沾花惹草也不容易。 6park.com
老实说没眼镜我能把桌子上放汤盆的隔热垫当面饼塞嘴里去。 6park.com
明知眼镜半条命，偏生这玩意儿还忒娇气，动不动就出问题，真叫人吊命。记得刚来美国半年就不慎摔断了眼镜架。不过当时的老夫还对美国抱持着一种宗教般的崇拜，所以并不特别慌张，毕竟是民主自由兼市场经济的圣地嘛，还能配不了副眼镜？于是到费城市场街东瞅瞅西瞧瞧，看着店老板文质彬彬，又面善又有学问，感觉还略带几分中国传统文人的气质，就认定了这家。其实老板皮肤很白，眼睛发蓝，还有个大大的高鼻子，是个典型的昂格傻鲁迅人。 6park.com
老板，也是店里唯一的验光师，坐在柜台前正百无聊奈，猛然看见瞎猫想碰死耗子，非常高兴。他态度和蔼和我打招呼，然后问有没有保险？我老人家顿时一脸懞逼，配个眼镜不得整个儿自己掏腰包吗？其实当时托马斯杰佛逊医院给我们的保险比后来呆过的几个单位都好，我老人家是石头掉井里—，扑通（不懂）。 6park.com
老板看出俺就一刚进城的乡巴佬，温和地笑笑，不再多说，三下五除二打发了事。过几天去取眼镜时，老板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全进了聋子的耳朵。后来估计是说如果度数不合适，可以回来调整。 6park.com
那能呀？就算当时听懂了也不能这样做！民主的眼镜难道不如专制？之后的两个小时，我在实验室抓耳挠腮，坐卧不安，戴上眼镜泪流满面兼头重脚轻，取下眼镜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我不停地垫鼻梁、掰镜片、拧镜架、调间距、汗流浃背最后迎来“啪”的一声脆响。气急败坏的我眼都不眨，果断将这副民主成果扔进了垃圾桶。一百多刀呀！对当时的穷光蛋我来说意义不亚于格里高利-派克手中那张百万英镑大钞。世之所谓刻骨铭心也不过如此。 6park.com
别无选择，先用实验室的胶布继续粘住专制的眼镜腿，凑合。 6park.com
好容易等到回国，到成都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春熙路的大光明眼镜店。验光师原来是东郊某国有企业的眼科医生，下岗后被招聘到这里，态度很好，但也是三下五除二，给人一种打发的感觉。没想到新眼镜一戴上感觉非常舒服，价钱也不贵，赶紧多配一副，因为我这种高度近视往往需要一副备用。 6park.com
以后几次回国，饭馆不能不下，眼镜不能不配。然而伊甸园永远只能是短暂的一瞬。国内配眼镜的价钱是一次比一次贵，后来配一副竟然要好几千人民币，换算成美元也叫人有点吃不消。拿到绿卡并入籍以后，生活逐渐安定，就想把这项好生意转交给美国劳动人民，一来保险可以cover部分开销，二来也表达一下我对民主自由的由衷感情。无奈试了几次效果都不好，不是度数不够就是戴久了头晕。记得其中一位来自台湾，生意挺火，人也比较自信，每次给我验光时都会咋咋呼呼：“哎呀，你眼睛怎么那么突出，脖子那么粗，是不是有甲亢？”有时瞠目结舌也伤情，何况她拿我这对金鱼眼也没什么好办法，去过两次就算了。可能我的眼镜比较难配。高度近视，两眼度数差异大，外加散光和老花。更糟糕的是加散光角度还比较刁钻，稍有偏差就感觉想吐。 6park.com
在国内配眼镜还真邪门。眼镜店的验光师逐年变化，看上去越来越“土”气，后来简直就像某个叫小芳的村里姑娘。但这些似乎稍加培训就上手的“菜鸟”技术都不错，每次给我配的眼镜度数都很合适，从来不需要调整。可能中国的近视眼数量太多，验光师可以很快积累起丰富的实践经验，算另类的久病成医吧。美国医生说理论都是一套一套的，但实践经验未必丰富，毕竟高度近视数量不多，很多人配眼镜是为了装饰美容。 6park.com
要说我家领导的权威真不是浪得虚名，走那儿都挺有人缘。当年在德州是我们最倒霉的时候。我失业几个月，生老二时没有单位医疗保险，硬着头皮拿出可怜的积蓄买个人保险才度过难关。离开德州那天早上，一位邻居赶来送行，拉着领导的手依依不舍，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其实她俩相识也就半年多，远谈不上铁闺蜜，对方更不会有求于我们。我们自己就跟霉冬瓜似的！不过据领导感觉，可能她和人谈话时是一个比较好的倾听者，还能像传统相声的捧哏一样烘托气氛，所以不少人喜欢找她说点心里话。不管怎样，这些朋友又反馈给她很多实用信息。比如她在大华府地区交的朋友就介绍了一位华裔验光师。 6park.com
这位验光师从大陆来，还是华西大学眼科毕业，和我们老乡，她在国内的眼镜店做过一段时间，很了解如何处理我这种疑难老近视。她配的眼镜，大概除了一副，其他的戴上都比较舒服，没有头晕的现象。之前我用的两副眼镜都是她配的，一副高度数，主要用于开车，不过相对用得比较少；另一副低度数更经常用，像看书、看电脑等等。更难得的是她验光时态度温和、善解人意，每次都会挑选不同镜片反复尝试，让人有一种信任和享受感。这次遇险说明我开车用的眼镜度数不够，又去找她做调整，希望不再上演午夜惊魂。她在帮我挑选镜架时建议不要选大镜框，因为度数太高，镜片太大边缘特厚，既不美观重量也比较大，会压迫鼻梁。我脑海中当即浮现出两个啤酒瓶瓶底贴脸上的具体形象。同意！我们一起试了七、八副镜架才最终敲定。 6park.com
人生如茶，细品则有味。学问之意趣，不独在轰轰烈烈。经历虽小，尚可玩否？

贴主:mingxiaot于2022_11_20 11:00:50编辑

贴主:mingxiaot于2022_11_20 11:13:51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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