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的纽约已经很冷了，老苏周六一大早赶到了他家附近的天主教堂，把靠西头的一间房收拾了一下，然后在门口挂了个牌子——“凌飞电脑之民主小课堂”，静静等着学员来上门。 6park.com
这个课堂是法拉盛一个华人小企“凌飞电脑”赞助的，旨在给华人新移民做一些基本的民主素质培训。其实老苏心里明白，那老板跟正在竞选的共和党议员走得很近，这课堂就是专为拉票而设，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就是挣点儿外快而已。 6park.com
今天是小课堂第一天开课，老苏还挺忐忑，琢磨着也不知道这班上能来多少人。10点过半，稀稀拉拉来了七八个大叔大婶，都是冲着宣传单上写的免费午餐来的。有几位一坐下就开始狂聊，声音大得让教堂的钟都相形见绌。老苏正准备干预一下，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无头人”，吓得老苏一哆嗦，一边抱头一边正准备往讲台地下钻。这无头人竟然开口了，“苏老师，我叫凌飞。我爸说我可以来听听课，我就来了。” 6park.com
老苏仔细一看，原来这人有头啊，就是脑袋太小，再加上衣服大、领子高，乍看跟没脑袋一样。 6park.com
“凌飞电脑的老板挺精神一人，怎么生了这么一儿子？”老苏正寻思着这是不是老板派来的奸细，也没搭腔，凌飞已经自顾自地坐到了教室的第一排正中的位置。老苏也就没理他，由他去吧。 6park.com
过了一会，一个流浪汉踉踉跄跄地晃了进来，身上裹了一件脏兮兮的红袍子。老苏赶紧迎上去，“去去去！到别处要饭去。我们这儿是上课的地方。”这流浪汉见有人上来，二话不说就PIA地把袍子往两边一撩，露出底下赤裸而肮脏的身体。 6park.com
“你个暴露狂１老苏飞起一脚正要把他踹出去，脚到中途又收了回来。这流浪汉也不是一丝不挂，还穿着个超大内裤，只是太脏，很难辨认哪儿是内裤，哪是真身。 6park.com
“你是中国人吗？”老苏盯着他黝黑的脸问。 6park.com
“I don't know.”流浪汉答。 6park.com
“靠，还答英文。”老苏心说。 6park.com
“你是美国人吗？” 6park.com
“I don't know.” 6park.com
“那你是在这儿生的吗？” 6park.com
“Yes.” 6park.com
“行，是这儿生的就行。你到教室最后面的角落里坐着去，等会儿有饭。别忘了签到啊１老苏转头对教室里其他人说，“大家让让啊，他也是学员，别嫌弃。就让他在最后面坐着就行。对对，就是他，穿着大内裤，披着红斗篷，打扮得跟超人似的那位。” 6park.com
11点到了，该开课了，教室里大概坐了有二十多位。老苏正准备关门，一个嬷嬷突然出现在门口，还是华人。嬷嬷见了老苏也不说话，十指交叉做祈祷状，深情地盯着老苏的眼睛。如果不是她人长太丑，老苏在这种神情的凝视下已经都快无法自拔了。在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凝视后，丑嬷嬷轻声地说，“神父让我来旁听一下。” 6park.com
“哦，欢迎！欢迎……”老苏一脸地不情愿，“您随便坐。”丑嬷嬷又在原地祈祷了一阵，然后慢悠悠地飘到教室后面坐了下来。 6park.com
“好了，好了，我们开始吧。”老苏关上门。 6park.com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听课。我叫苏柏亚，是本课的老师。这个课堂是凌飞电脑赞助的，按规定我要念一下他们的广告词。” 6park.com
“咳咳，”老苏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刻章办证，找凌飞电脑！留学移民，也找凌飞电脑１ 6park.com
“OK。说完了！桌上有他们的名片，喜欢的学员可以拿一张。”老苏如释重负。 6park.com
“咱们言归正传啊，这个课是讲民主的。来这儿的都是新公民或是快要成公民的新移民，大家应该了解一下自己在政治上能干什么和该干什么。往大了说呢我们都是美国民主政治的一部分，应该知道老美这游戏是怎么玩儿的；往小了说呢，咱知道点儿自己的权利和义务肯定没坏处。” 6park.com
“盒饭能先发吗?!”底下突然有人喊。一屋子人哄堂大笑，开始起哄。 6park.com
“安静！安静１老苏敲了敲讲台，瞪了一眼带头起哄那孙子。那人认识，街口“饿鸡杂”小食铺家老二，平时游手好闲、招猫递狗，不知道为什么也来听这课，八成是来捣乱的。 6park.com
“盒饭一定有！但要课后发。不遵守课堂纪律不好好听讲的人肯定没有盒饭１老苏大声说。 6park.com
课堂一下就安静了。 6park.com
“好了，我们开讲。”老苏满意地看了看下面，“谁知道什么是民主啊？哪位来说说？” 6park.com
小头凌飞一下把手举得老高。老苏看了看周围，也没别人接他的话茬，于是只能指了一下凌飞。 6park.com
凌飞兴奋地站了起来，“民主就是人民当家作主，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处处为人民……” 6park.com
“行了行了行了。”老苏赶紧打断他，心道，“最怕这种脑袋小又装满浆糊的。” 6park.com
“鉴于我们学员水平有高有低，咱们还是从最基础的讲起。我们先来说说什么是人吧。” 6park.com
“人就是特聪明的猴呗。”鸡杂老二又插话，底下又一阵哄笑。 6park.com
老苏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小头凌飞，“嗯，聪明的猴。” 6park.com
“说得其实挺好，也是我们中国人比较常见的看法。一是聪明，二是猴。不过，这些都是我们老百姓的话。要用台面上的话来说呢，人是有超强认知能力的群体性动物。”老苏突然意识到了班里还有个嬷嬷，赶紧补了一句，“这说法不一定对埃人也可能是上帝照着他自己的样子造出来的！都有可能，都有可能……” 6park.com
“我们暂且就按着“聪明猴”的说法继续聊聊。刚才说什么来着，哦，对，人是有超强认知能力的群体性动物。超强的认知能力呢，让我们每个正常人都能理解、构建一个想象的世界，一个脑中的世界。这个脑中的世界是无数的概念构成，与真实存在的世界有差异但却又能相互影响。另一方面，我们是群体性动物，每一人从他获得自我意识的第一刻起，他就已经生活在一个的复杂社会里，没有谁是单独存在的。” 6park.com
“能说人话不？”该死的鸡杂老二又开腔。 6park.com
“咳咳，注意课堂纪律１老苏说。“关键在后面呢。既然我们都是活在社会里，就不可避免地发生“谁听谁的”这个问题。大家对这个问题都不陌生，在家听你爸的，出门听警察的，上课听老师的，干活儿听老板的。我们都很习惯了。这也不奇怪，谁不是一把屎一把尿被别人拉扯大的呢？能不听别人的吗？１ 6park.com
“可是啊，在两千多年前的古希腊雅典城，有一老头突然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付了，一拍脑门大喊一声，我们应该听我们自己的１老苏顿了顿，“这就是民主制度的开端。” 6park.com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