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的中年人——节选自小说《铎邦和玫朵》

送交者: 尘凡无忧 [♀☆★★★人似秋鸿★★★☆♀] 于 2025-07-05 8:19 已读2144次 3赞 大字阅读 繁体
时间的流逝忽然变得缓慢起来。

为什么在铎邦没有出现之前,时间像条湍急的河,奔腾着把我推向衰老的深渊,而铎邦出现之后,尤其他让我等待一周都这么漫长?

我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缓慢的流逝了?什么让我消失了,或者迟钝了对时间的概念?为什么在我年幼的时候,光阴那么悠长,而成长之后,时间就像长出了双倍甚至数倍的翅膀,它无影无踪地从我眼皮子底下飞过,飞得那么快,我好像一个眨眼就要老去了。

难道是等待和盼望重新赋予了时间以魅力?它让时间一下子变得重要起来,变得郑重其事起来,变得庄严起来,而不再是轻飘飘的幻觉,轻飘飘的消逝。

是什么让时间变轻的?变得可有可无而加速了它的流逝?

为什么一个人在年少时感受的时间概念和一个人在中年人感受的时间概念会有巨大的差别?

我想答案或许是灵魂的麻木。

没有一个少年的灵魂是麻木的,他们像初初迎风张开花瓣的春天的花朵,每一阵风,即使最几不可闻的微风的耳语都会让他们颤栗,让他们摇曳。他们感受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线光,每一滴雨,每一次蝴蝶或者蜜蜂甚至毛毛虫的轻触,他们甚至能感受到每一粒微尘落在自己花瓣上的重量和由此带给自己的忧伤,他们更能感受到每一只粗鲁的手试图催折他们时从身体到灵魂的疼痛和难过……

那时的生命是无数个无限放大的瞬间,那时的敏感,那时的脆弱,那时的悲欢,那时的一切小题大做,如今看来多么珍贵。那时时间像油,细腻,浓稠,倾倒都是不易觉察的流动。

而一个中年人的灵魂,像一块揩遍了人世的角角落落的抹布,脏了旧了难看了。那朵花还在人间独立着,却已经呈现出病态的衰弱,他的花瓣都萎谢了,变成难看的土黄色,甚至他只剩下一枝秃梗,几片枯叶,三两颗虚张声势的尖刺,即使风用力吹拂他,他也懒得摇曳。

他再也没有敏锐的新鲜的神经去感受一切美好或者丑恶的事。他用自以为是的眼睛打量万事万物,他用习以为常的熟知和理念填满了自己的心灵,像给坟墓封上了厚厚的水泥,而他满足于他获得的那些一知半解,把它们当作真理。他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他没有经历过品尝过的了,他确信无论他向前走多远,等待他的也只有死亡。

那些轻微的细腻的甜美和疼痛再也不能触及到他的灵魂,他被名利和情欲占据的灵魂认为这些太微不足道了,于是那些曾经微小的甜蜜的新奇的瞬间变成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像云朵流过他的窗前那样,他只拥有一扇空空的窗子。他所有的只是窗子,他浑浊的灵魂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时间对他来说就是一片混沌。

没有哪个年龄段的人比中年人更暴殄天物了。连被他们反复在脚下践踏的青草都会一年一度地返回青春,他们本来还可以做一道激流,激起漫长生命里无处不在的白色的美的浪花,然而他们却选择做了一去不复返的瀑布,倾泻直下地老了。

时间对他们来说有何意义?唯有加速流逝,加速地离开他们。

没错,在铎邦出现之前,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中年人。

即便我摆出一个作家的派头(天知道我顶多算个写字的人),在文字的世界勤勤恳恳地劳作(不过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废话),我也不过是徒然地想抓住什么,我想把时间变成一个字一个字,我想让它缓慢地流逝,我想让自己活得更有意义一点,仿佛这样能让我看上去在这世上存在了很久似的(其实那些清新的鲜活的灵魂早在很久之前就死去了)。这是我能做到的,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不,我能做的当然可以不止这个。然而我终究不是铎邦,叫嚷得满天下都知道我饥渴。我把每一个不同的自己隐藏在我的小说里,他们在里面慢慢地,慢慢地死去。

我从来也没有指望被谁发现他们。但是如果有人从我的小说里认出了他们,我会用莞尔一笑来掩饰慌乱,接着挑衅地直视他们的眼睛:“有没有哪一个你已经死去了而你并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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