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宝石（一，二）

（一）引言

在印巴激战正酣的克什米尔高原，炮火与雪山交织，硝烟掩盖了这片土地原本的宁静。然而，少有人知，在这片被鲜血反复染红的土地之下，还埋藏着另一种炽烈的“红”——红宝石。

克什米尔（Jammu and Kashmir），不仅是地缘政治的焦点，更是一块镶嵌在喜马拉雅山脉之间的宝石之地。这里出产的红宝石，以色泽艳丽、质地纯净而闻名于世。它们曾在古波斯王朝的王冠中熠熠生辉，也曾被英属印度的殖民者带入欧洲，赢得“东方之血”的美誉。

传说百年前，一位矿工在克什米尔深山的岩缝中，偶然发现了一枚硕大的红宝石。他将其视若生命，用麻布小心包裹，贴身藏于胸前，发誓要用它换取一家人的安宁与富足。然而命运无常，在归途中突遭山洪，那枚红宝石被冲入幽深山谷，永远消失在密林之中。

有人说，那枚红宝石至今仍沉睡在这片土地深处，仿佛在静静聆听每一次枪声与每一声哭泣，铭记着这片山河世代的沉痛。它不再属于某个人，它属于克什米尔的命运。

而今，战火再次燃起。除了目光聚焦于印巴局势的走向，我们也想讲述这片土地上的另一段传奇——关于宝石与爱情，关于伤痛与希望，关于一位青年如何在矿脉深处接续百年前矿工的足迹，用青春与血肉书写一段壮丽而悲怆的爱情篇章。

 （二）十万个为什么

张小军满六岁那年，在一个阴沉沉、细雨如丝的下午，第一次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家庭与别的孩子不同。幼儿园放学后，小朋友们像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兴奋地讨论着周末爸爸带他们游玩的趣事。小军却独自一人，安静得如同角落里的一只小猫，小手紧紧攥着书包带子，那带子被他攥得微微变形，仿佛那是他在这喧闹世界里唯一的依靠。

他的爸爸，那个身形高大却每半年才现身一次的男人，此时正远在印度洋的某艘货轮上担任大副。在小军为数不多与爸爸相处的时光里，爸爸总是带着海洋的气息，遥远而又陌生。

“我爸爸带我去看了奥特曼电影！”胖乎乎的浩浩满脸得意，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大声炫耀道，“还一口气给我买了全套的奥特曼玩具！”那兴奋劲儿，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幸福。

张小军下意识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书包上别着的轮船徽章。这徽章是爸爸上次回来时带给他的，还有一个微型货轮模型，如今那模型做工粗糙，漆也掉了一半，显得破旧不堪。他的玩具总是些推土机、挖掘机，再就是各式各样的船舶模型，和别的孩子充满奇幻色彩的玩具截然不同。妈妈从不给他买奥特曼，每次都说那是“没营养的东西”，可看着别的孩子开心玩耍的模样，小军心里怎能没有渴望。

“张小军，你爸爸呢？”老师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小军的思绪。

“在海上。”他的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手指不自觉地摸索着轮船徽章，似乎这样能从那冰冷的金属上汲取些爸爸的气息。

老师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这种怜悯的表情，小军太熟悉了，就像在医院里，那些来探望绝症患者的家属，望向病人时那种带着同情的目光，让小军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了整个房间，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打在玻璃上，仿佛是小军心底无声的叹息。张小军躺在床上，眼皮渐渐沉重，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站在一艘巨大的货轮甲板上，海风呼啸着，将他的衣服吹得呼呼作响，那风像要把他瘦弱的身体卷入无尽的黑暗。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伫立在船舵前，背对着他。那身影是如此熟悉，却又遥不可及。张小军急切地想要看清那人的脸，他拼命地奔跑，双脚却像陷入了泥沼，怎么也追不上。他大声呼喊，声音却被海风瞬间吞没。醒来时，枕头早已湿了一片，那是他梦中失落的泪水。

妈妈燕妮值完夜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她轻轻推开门，看见儿子坐在床上发呆，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燕妮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藏着生活的无奈与疲惫。她缓缓脱下护士服，露出纤细却有些憔悴的手和脖子。

有时，在半夜，燕妮会悄悄打开那个深锁着红宝石项链和戒指的抽屉。在昏暗的床头灯下，红宝石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一滴凝固的血，透着神秘与哀伤。妈妈明明有如此美丽的项链和戒指，为什么从不佩戴？这疑问如同种子，在小军心里生根发芽。

“又做噩梦了？”妈妈的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却带着值夜班后的深深疲惫。

张小军缓缓摇了摇头，犹豫了许久，像在鼓起全身的勇气，才轻声问道：“妈妈，为什么感觉爸爸跟我们不亲？”

燕妮的手猛地顿住，正在解耳环的动作僵在半空。她右耳的耳垂上有一个明显的穿孔，可那穿孔里却空荡荡的，从不戴任何饰品，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爸爸很爱我们。”她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说道，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丝缥缈：“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他正托人给我们办理落户海城的手续。”

这显然不是张小军想要的答案。他敏锐地注意到，妈妈的眼睛在提到爸爸时，那种熟悉的忧郁又悄然浮现。半年才休一次假的爸爸每次到家，上半夜他们的卧室总会传出低沉的争吵声，那争吵声如同尖锐的针，刺在小军幼小的心上。下半夜，爸爸就会抱着被子去客厅睡。第二天早上，妈妈的眼睛总是红肿的，满是悲伤与疲惫。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小军渐渐长大，他心里的“为什么”越来越多，像密密麻麻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内心。

为什么他们家的相册里，竟没有一张父母结婚的照片？为什么他明明在海城市出生，上学却要交借读费？为什么妈妈从不戴耳环，却固执地在耳垂上保留那个穿孔？为什么妈妈的红宝石项链和戒指一直锁在抽屉里，不见天日？

每个问题都像是一块拼图碎片，张小军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集起来，满心期待着能拼凑出真相的完整模样。可妈妈总是用同一个回答敷衍他：“等你18岁了，我就告诉你。”

18岁，在张小军的生命里，成了一个充满魔力的数字。它像一个神秘的封印，锁住了所有他渴望知道的答案；又像一座遥远的灯塔，在成长的重重迷雾中，给他一丝微弱却又执着的指引。

初中那年，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张小军在妈妈的书柜深处，偶然发现了一本旧相册。相册的纸张泛黄，散发着岁月的气息。当他翻开相册，一张照片映入眼帘：年轻的妈妈站在一所医院门口，笑容灿烂，可身边站着的却不是现在的爸爸张玉成，而是一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字写着：“坝州市人民医院，2007年春”。

那一瞬间，张小军只觉心跳陡然加快，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他的心脏。一种莫名的不安与好奇涌上心头，那个陌生男人是谁？为什么妈妈从未提起过他？最重要的是，自己和照片上这个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

那天晚上，月光如水，洒在张小军的窗前，却无法照亮他内心的黑暗与迷茫。他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那个陌生男人的脸，那模糊的面容如同鬼魅，挥之不去。他在心里不断猜测、假设，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眠，那漫长的黑夜，仿佛没有尽头。

第二天早餐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却照不亮张小军心中的阴霾。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勺子，指节泛白，鼓起勇气问妈妈那张照片的事。

燕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落在碗里，发出清脆却又突兀的声响，打破了原本平静的氛围。

“那是我以前的同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像寒风中摇曳的烛火，“以后别乱翻我的东西。”

张小军望着妈妈，心中明白，妈妈在撒谎。那种慌乱的表情，他在医院见过太多次——当病人试图隐瞒病情时，就是这样闪躲的眼神，这让他心中的疑惑愈发浓烈。

高中三年，时光匆匆流逝，张小军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他把所有的疑问都深深埋在心底，如同埋下一颗颗苦涩的种子。他只在日记本上，写下一个个假设，又一次次亲手推翻。在那些孤独的夜晚，只有日记本倾听着他内心的声音。

唯一确定的是，在高考志愿表上，他毫不犹豫地在第一志愿栏填上了“上海同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

“为什么选这个？”班主任满脸疑惑，眼中满是不解，“土木工程现在是夕阳专业， 许多高校已经停招。你妈妈不是希望你子承母业学医吗？”

张小军静静地站着，没有回答。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张旧照片上陌生男人胸前的工牌——上面隐约可见“巴基斯坦阿拉河电站项目”几个字。那几个字，如同神秘的咒语，牵引着他走向未知的未来。

2025年大年初三，这一天，阳光格外灿烂，似乎在预示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张小军迎来了自己18岁的生日。妈妈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餐桌上摆满了他爱吃的菜，每一道菜都散发着家的温暖。妈妈还罕见地戴上了那条红宝石项链和戒指，项链上的红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可那光泽里，却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当蜡烛吹灭，蛋糕切好后，房间里弥漫着温馨而又紧张的气息。燕妮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要把多年来的压抑一并吐出。她缓缓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那信封在她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小军，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又带着一丝颤抖，“关于你是谁，从哪里来。”

窗外，过年的鞭炮突然变得异常刺耳，仿佛在为这一刻奏响神秘的乐章。张小军只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18年漫长的等待，无数个夜晚的苦苦猜测，终于要在这一刻，揭晓最终的答案。他紧紧盯着妈妈手中的信封，那信封里，藏着他一生都在追寻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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