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一篇回忆卡车生涯：【三】 以麦诺，神与我们同在（Emmanuel），继续我十五年前的培训历程，虽然那已是很遥远的事了，但对于我这个“记忆的妖怪”，一切都像发生在昨日。
2010年12月18日，这天的一早八点钟，我刚起床正准备去洗漱，他已经被老婆开车送来了。车后还跟着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大的六七岁，小的还躺在车载摇篮里。真佩服老外的精气神——老公不在家，老婆独自带两个孩子，还要赶去上班，辛苦不言而喻。
以麦诺是牙买加的黑人，他太太则是拉美裔，可能是墨西哥人。光看身材，比他还要“壮硕”。拉美女生，尤其墨西哥裔，常以丰盈为美，丰乳肥臀才算得上得体。只要不是病态臃肿，就不影响她们的自信与风韵。临别时两人当街又亲又啃，丝毫不顾旁人目光，好像昨晚的温存还意犹未尽。
我在副驾驶装作没看见。他回头笑着说：“嗨！Yong，这是我老婆——戴拉。他就是我的新学员，住在加州，He is a pretty nice guy！”我也笑着点头，跟“师母”打招呼。老外的笑容里自带阳光，哪怕是初次见面，也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原来他们的孩子要去幼儿园，小儿子送到保姆那儿，老婆再去上班。日子不易，但看上去两人都很踏实。车开远了，以麦诺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爬上车。我打趣道：“看老婆走了是不是舍不得？”“哪有！昨晚老婆把我的能量全带走了！”他说完低头嘿嘿直笑，“Yong！你赶紧去洗漱，然后吃点东西。今天你先开，我有点累。”
新司机第一周不能跑夜车，但凡天一亮我都想多开。练技术要紧，旁边还有师父随时指点。一切准备就绪，我俩便浩浩荡荡地驶上了开往得克萨斯州埃尔帕索（El Paso）的十号公路。
昨天从加州开出来就进入了亚利桑那州，12 月的清晨，天还带着点凉意。车窗外的风掠过，吹在脸上竟有几分寒意。沙漠里的空气干爽清透，像刚擦拭过的玻璃，远远望去，山的轮廓格外分明。
这一段路风景单调，却越看越耐人寻味。天地间几乎没有多余的颜色，主旋律就是沙黄、土红，再配上一点灰蓝色的天空。偶尔冒出几株两层楼高的仙人掌，像孤零零的哨兵立在荒原上。
它们高高竖起，枝杈张开，有的像举着手的人在打招呼，有的则像伸出绿手臂的雕塑。车子飞驰而过，连仙人掌的影子都来不及细看。不过我脑子里总是冒出一个坏坏的想法：这要是伞兵跳伞，落到这么大的仙人掌上，即便没有性命危险，扎成个刺猬是躲不掉的……”
我想起第一次在夏天经过凤凰城时的景象。那时气温高得离谱，太阳像挂在天顶上的大火炉，地面热得能烤熟鞋底。加油站旁的空气一阵阵抖动，好像锅里冒出的热浪，扑到脸上令人窒息。只要走下车，哪怕三分钟，背上都能被汗浸透。有人说凤凰城的夏天是“烤箱模式”，我觉得更像把人放在火里炙烤。难怪有段时间，新闻里总提到那边的高温纪录：115°F、118°F，听着都叫人后背发麻。
可眼下是 12 月，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阳光依然灿烂，但已经失去了灼人的锋芒，落在身上反倒暖洋洋的。公路两边的远山被晨光一照，像铺了一层金粉。空气里没有湿气，呼吸顺畅清凉。凤凰城的街道在远方隐约可见，灰白色的楼房像漂浮在阳光下的一块积木。想到同一个地方，夏天烈火焚身，冬天却清爽宜人，简直判若两城。
公路越往前，越显得笔直空旷。新司机最怕的是弯路和坡度，可这段十号公路却平得出奇。地平线一望无际，偶尔出现的卡车也像孤舟漂在沙海。
“你开得不错！”以麦诺打着哈欠，仍不忘鼓励我。他是那种但凡看到别人一点长处，就要极力放大的性格。“你知道吗？很多美国人学开卡车，一开始比你紧张多了。你小心、稳当，这是好事。”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刚开始跟他搭档时，最担心的就是语言障碍，怕听不懂指令，也怕说不清情况。可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多余。他说的我能懂，我说的他也明白。培训前的一百八十个焦虑，随着时间推移，像晨雾般逐渐散去。
一路上我们聊得没完没了。从《阿甘正传》聊到李小龙，从好莱坞电影聊到中国公园里的打太极的老头老太太。他还兴致勃勃地跟我学中文。我偏爱教他点“不正经”的词，比如看到他跟老婆接吻，我便告诉他天津方言，接吻叫“咬鱼儿”。
我还煞有介事地解释：“中国话很有画面感。你想嘛！舌头是不是像只调皮的小鱼？你咬她的小鱼，她咬你的，两条鱼有时候还要一块儿嬉戏……所以接吻就是‘咬鱼儿’。”他听得前仰后合，笑得像只“大牛蛙”。整个驾驶室里充满了笑声，沙漠的单调也因此生动了起来。
车窗外，亚利桑那的风景依旧重复，却又不乏惊喜。偶尔能看到一座被风沙侵蚀的岩丘，形状古怪，像远古遗留下来的雕塑。远处的云层低垂下来，阴影在山谷间缓慢移动，好像天空正拖着一张巨大的幕布。
随着里程表不断跳动，穿过新墨西哥州，我们离得克萨斯越来越近。想想这一条十号公路，从洛杉矶一直延伸到东海岸，横跨美国南部，真像是给大地画上的一条长长的直线。坐在驾驶室里，心情也被拉得悠长。
我突然觉得，能有这样一段时光也挺难得。白天开车，晚上休息，中间穿插着笑声、对话与风景。路途虽远，却被这些小小的片刻填得丰盈。
在沙漠的旷野里，笑声像一股清泉，把人从单调里拯救出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正在路上了——不仅是驶向埃尔帕索，更是驶向一个全新的生活。
“快停车！快停车！”当我俩离目的地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候，前方有个休息站，以麦诺把我叫停，我不明所以，按照他的指示顺势拐进了休息站，这个地方在新墨西哥州，名字叫德明（Deming）（待续）
贴主:李蒙格于2025_10_05 7:10:11编辑
2010年12月18日，这天的一早八点钟，我刚起床正准备去洗漱，他已经被老婆开车送来了。车后还跟着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大的六七岁，小的还躺在车载摇篮里。真佩服老外的精气神——老公不在家，老婆独自带两个孩子，还要赶去上班，辛苦不言而喻。
以麦诺是牙买加的黑人，他太太则是拉美裔，可能是墨西哥人。光看身材，比他还要“壮硕”。拉美女生，尤其墨西哥裔，常以丰盈为美，丰乳肥臀才算得上得体。只要不是病态臃肿，就不影响她们的自信与风韵。临别时两人当街又亲又啃，丝毫不顾旁人目光，好像昨晚的温存还意犹未尽。
我在副驾驶装作没看见。他回头笑着说：“嗨！Yong，这是我老婆——戴拉。他就是我的新学员，住在加州，He is a pretty nice guy！”我也笑着点头，跟“师母”打招呼。老外的笑容里自带阳光，哪怕是初次见面，也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原来他们的孩子要去幼儿园，小儿子送到保姆那儿，老婆再去上班。日子不易，但看上去两人都很踏实。车开远了，以麦诺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爬上车。我打趣道：“看老婆走了是不是舍不得？”“哪有！昨晚老婆把我的能量全带走了！”他说完低头嘿嘿直笑，“Yong！你赶紧去洗漱，然后吃点东西。今天你先开，我有点累。”
新司机第一周不能跑夜车，但凡天一亮我都想多开。练技术要紧，旁边还有师父随时指点。一切准备就绪，我俩便浩浩荡荡地驶上了开往得克萨斯州埃尔帕索（El Paso）的十号公路。
昨天从加州开出来就进入了亚利桑那州，12 月的清晨，天还带着点凉意。车窗外的风掠过，吹在脸上竟有几分寒意。沙漠里的空气干爽清透，像刚擦拭过的玻璃，远远望去，山的轮廓格外分明。
这一段路风景单调，却越看越耐人寻味。天地间几乎没有多余的颜色，主旋律就是沙黄、土红，再配上一点灰蓝色的天空。偶尔冒出几株两层楼高的仙人掌，像孤零零的哨兵立在荒原上。
它们高高竖起，枝杈张开，有的像举着手的人在打招呼，有的则像伸出绿手臂的雕塑。车子飞驰而过，连仙人掌的影子都来不及细看。不过我脑子里总是冒出一个坏坏的想法：这要是伞兵跳伞，落到这么大的仙人掌上，即便没有性命危险，扎成个刺猬是躲不掉的……”
我想起第一次在夏天经过凤凰城时的景象。那时气温高得离谱，太阳像挂在天顶上的大火炉，地面热得能烤熟鞋底。加油站旁的空气一阵阵抖动，好像锅里冒出的热浪，扑到脸上令人窒息。只要走下车，哪怕三分钟，背上都能被汗浸透。有人说凤凰城的夏天是“烤箱模式”，我觉得更像把人放在火里炙烤。难怪有段时间，新闻里总提到那边的高温纪录：115°F、118°F，听着都叫人后背发麻。
可眼下是 12 月，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阳光依然灿烂，但已经失去了灼人的锋芒，落在身上反倒暖洋洋的。公路两边的远山被晨光一照，像铺了一层金粉。空气里没有湿气，呼吸顺畅清凉。凤凰城的街道在远方隐约可见，灰白色的楼房像漂浮在阳光下的一块积木。想到同一个地方，夏天烈火焚身，冬天却清爽宜人，简直判若两城。
公路越往前，越显得笔直空旷。新司机最怕的是弯路和坡度，可这段十号公路却平得出奇。地平线一望无际，偶尔出现的卡车也像孤舟漂在沙海。
“你开得不错！”以麦诺打着哈欠，仍不忘鼓励我。他是那种但凡看到别人一点长处，就要极力放大的性格。“你知道吗？很多美国人学开卡车，一开始比你紧张多了。你小心、稳当，这是好事。”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刚开始跟他搭档时，最担心的就是语言障碍，怕听不懂指令，也怕说不清情况。可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多余。他说的我能懂，我说的他也明白。培训前的一百八十个焦虑，随着时间推移，像晨雾般逐渐散去。
一路上我们聊得没完没了。从《阿甘正传》聊到李小龙，从好莱坞电影聊到中国公园里的打太极的老头老太太。他还兴致勃勃地跟我学中文。我偏爱教他点“不正经”的词，比如看到他跟老婆接吻，我便告诉他天津方言，接吻叫“咬鱼儿”。
我还煞有介事地解释：“中国话很有画面感。你想嘛！舌头是不是像只调皮的小鱼？你咬她的小鱼，她咬你的，两条鱼有时候还要一块儿嬉戏……所以接吻就是‘咬鱼儿’。”他听得前仰后合，笑得像只“大牛蛙”。整个驾驶室里充满了笑声，沙漠的单调也因此生动了起来。
车窗外，亚利桑那的风景依旧重复，却又不乏惊喜。偶尔能看到一座被风沙侵蚀的岩丘，形状古怪，像远古遗留下来的雕塑。远处的云层低垂下来，阴影在山谷间缓慢移动，好像天空正拖着一张巨大的幕布。
随着里程表不断跳动，穿过新墨西哥州，我们离得克萨斯越来越近。想想这一条十号公路，从洛杉矶一直延伸到东海岸，横跨美国南部，真像是给大地画上的一条长长的直线。坐在驾驶室里，心情也被拉得悠长。
我突然觉得，能有这样一段时光也挺难得。白天开车，晚上休息，中间穿插着笑声、对话与风景。路途虽远，却被这些小小的片刻填得丰盈。
在沙漠的旷野里，笑声像一股清泉，把人从单调里拯救出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正在路上了——不仅是驶向埃尔帕索，更是驶向一个全新的生活。
“快停车！快停车！”当我俩离目的地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候，前方有个休息站，以麦诺把我叫停，我不明所以，按照他的指示顺势拐进了休息站，这个地方在新墨西哥州，名字叫德明（Deming）（待续）
贴主:李蒙格于2025_10_05 7:10:11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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