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专制”与“民主”（2）：宪政民主的来龙去脉

    上篇文章，我们讨论了在行政型文明或国家中，产生专制独裁的底层逻辑和历史的必然性。本篇文章，我们来讨论在市场文明或商业文明的条件下，人们是怎样一步步地产生出复杂的宪政民主的。

    如果说行政系统是由于其自身运转的巨大的直接成本，使得它不得不走上了专制独裁之路，那么，市场系统就是由于其自身之外的巨大的间接的附加成本，使得其不得不走上了民主宪政之路。让我们从头说起。 上篇文章中我说过，所谓市场文明，就是整个社会主要是靠不同的独立个体彼此交换产品而组织起来的。不同的个体彼此自由生产、自由交换，自然不会需要一个“共同意志”来指挥，但这里依然涉及到了一系列复杂的必须解决的巨大的附加成本问题。我们分述如下：

     首先，不同的个人彼此交易，即使是心地善良的商人之间，也难免会产生复杂的商务纠纷。这时，显然，就需要有一个交易双方都认识并信任的、且和交易本身没有厉害关系的第三方来进行仲裁。我们假设甲乙交易双方很幸运地找到了共同的熟人A来做仲裁。但问题是，甲不仅和乙做生意，他还要和丙、丁……等等人做生意，而丙和丁……等等人并不认识A，于是甲就要找另外的新人B、C、D……等等来仲裁商务纠纷。如此一来，无论是对甲来说，还是对于乙、丙、丁……等等人来说，商务纠纷的解决，就成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并产生出天价的成本。这个成本不是商品本身带来的，而是外在于市场交换系统的附加成本。显然，这个成本必须降下来，商品经济才能健康发展。在这种情况下，大家早晚就会想到，应建立一个公共的、独立的、专业的、可靠的强力机构，来专门为所有的商业纠纷提供仲裁。

     其次，市场经济，肯定会产生一些富商。这些富商们的财产安全又会是一个难题。如果某个富商自己豢养一只小型军队来保护自己，那么，无论生意的旺季还是淡季，无论是危险大的时期还是危险小的时期，他都必须供养这只小型军队，显然成本巨大。因此，人们自然就会想到一个低成本的、大家联合供养一只护卫队（警察）的方案，来为所有的富商们同时提供所需的安全保护。当然，联合供养护卫队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原因，那就是，如果富商们各自供养一只护卫队，那么，当某两个富商之间产生了经济纠纷时，或某两个富商在经济有直接的竞争关系时，这两个富商往往会不由自主地使用自己的护卫队来给自己撑腰，结果很容易导致成本巨大的流血冲突。历史上的著名例子就有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美第齐银行家族与帕齐银行家族间的恶性流血冲突。

再其次，商业竞争激烈，难免就会有人搞出一些恶性竞争的花招。比如搞商品倾销、比如搞仿制产品、比如搞过度捕捞，等等。而倾销的商品和仿制的商品也都是物美价廉的，因此，这些东西是无法靠顾客们用脚投票的方式来制止、来把它们挤出市场的。而过度捕捞就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最终大家一起玩完。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也必须有一个大家都信任、都认可的强力机构来阻止类似灾难的发生。如果社会上不存在这样一个强力机构，那么，大家或早或晚，就会同心协力地建立起这样一个超脱于市场系统之外的强力机构。

最后，当然还有一些所有的人都需共同使用的道路交通、公共设施等，也都需要有人来干，等等，等等，我们就不一一列举了。综上所述，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为了降低市场交易的各种必不可少的附加的天价成本，一个强有力的公共机构——行政系统（政府），就早晚会出现。

但问题并没有到此为止。当这些市场经济中的富商们联合建立起了一个拥有暴力的强悍的行政机构之后，新的灾难又降临了。一句话，这个强力的政府虽然可以为他们提供其所需要的上述所有服务，并降低了市场经济中的所有附加的天价成本，但这个行政机构也会为自己谋福利。而且由于他们拥有暴力，于是，这些强悍的仆人团体、这个强大的行政系统，就会有极大的概率反客为主，成为欺压所有富商、欺压整个市场系统的暴力机器。

那么，怎么办呢？没有这个行政系统（所谓无政府主义），市场系统就会因天价的附加成本而无法正常运转；有了这个行政系统，则养虎为患，市场系统自己的生命堪忧。于是，在反复纠结了无数次之后，在反复失败了无数次之后，在反复试验了无数次之后（包括尝试建立政商合一的政权），市场系统中的商人们，终于逐渐想出了、摸索出了一系列驯化这只行政之虎的方案。这就是我们大家所熟悉的，目前在市场型的国家中所普遍实施的各种多党宪政的民主方案：三权分立，司法独立，议会、总统普选，言论自由……等等，等等。具体过程我们这里就不再赘述了。当然，多党的宪政民主也依然没有尽善尽美，许多东西还在不断的摸索之中。

另外，这里还需要补充说明的一点是，不仅行政系统会成为欺压市场系统的“恶虎”，教俗系统（宗教）如果处置不当，也会演变为欺压市场系统的“恶虎”。这里，出于节省篇幅，我们就不再论证市场系统至少在某个发展阶段上如何离不开宗教，以及它如何驯服宗教了。

最后，还必须说明一点，行政、市场、教俗，这三个系统各有长短，互有优劣。在行政型文明中，人们考虑更多的是如何驯服市场和宗教，只让它们为行政系统服务，而不让它们威胁行政自身的安全（如中国）；在市场型文明中，人们考虑更多的是如何驯服行政和宗教，只让它们为市场系统服务，而不让它们威胁市场自身的安全（如欧美诸国）；在教俗型文明中，人们考虑更多的是如何驯服市场和行政，只让它们为教俗系统服务，而不让它们威胁教俗自身的安全（如阿拉伯诸国）。

结论：纵上所述，宪政民主是市场系统自身内在逻辑发展的必然产物，也是其自身实际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至于所谓的世界第二波和第三波宪政民主浪潮之所以大多失败，原因无它，就在于这些浪潮中的国家大多是一些行政型和教俗型的国家，他们试图照搬市场型国家的宪政民主，自然不会成功。至于行政型文明或国家应该具有何种形式的民主，我将在下篇文章中予以讨论，敬请关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