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義乎·愚蠢乎·宋襄公泓水之戰

漫談中國歷史趣事（24）

05/08/2025

春秋時代，有人靠權謀稱霸，有人靠鐵血立威，也有人，想靠仁義打天下。這最後一種人，往往結局都不太好。

今天要講的主角，就是那位讓後人議論紛紛、史書筆墨不少、但結局淒涼的宋襄公。他名兹甫，是宋國國君宋桓公的兒子。宋國雖小，卻是商朝遺民所建，國君姓子，是天子之後，自認血統高貴、禮法為本。

襄公從小熟讀周禮，滿腦子都是仁義道德，常說：“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他夢想像齊桓公那樣成為諸侯共主，但又不願用齊桓公那種權謀詭計之法。他想走一條光明正大的路，當個真正的“仁義之師”。

機會來得很快，齊桓公死後，齊國內亂，公子爭位。宋襄公出兵干涉齊國政局，幫助公子昭奪得王位，是為齊孝公。

這一舉動讓宋襄公在諸侯間聲名大振，他也自視為春秋第一任霸主齊桓公的接班人，急欲建立自己的霸主地位。

公元前639年，諸侯在盂地會盟，宋襄公試圖坐上盟主之位。不料會盟現場，鄭國卻提出讓楚國任盟主，讓宋襄公大為憤怒。

而南方強國楚國，看到宋襄公野心勃勃，相當霸主，竟然突然出手，把宋襄公抓起來，挾持為人質，看你霸主還當的成？弄不好連命都不保。

這場鬧劇羞辱，讓宋襄公顏面盡失，被眾諸侯譏笑，盟主之夢當場破滅。後來還是魯僖公出面調停，楚國才將他釋放。

這次事件被宋襄公認為是奇恥大辱，也成了宋襄公一生的轉折點。他一心想要挽回顏面，重新立威於天下。於是在周襄王十四年（公元前638年），不顧公子目夷與大司馬公孫固的反對，毅然出兵，討伐鄭國。

鄭國兵弱無援，急向楚國求救。楚成王接報，沒有派兵救援鄭國，而是另闢蹊徑，率主力直撲宋軍老巢。宋襄公這下慌了手腳，顧不上攻鄭，連夜率軍回撤，在泓水邊紮營布陣。

宋軍剛剛安營，楚軍也趕到對岸。這時，主將公孫固勸諫：“楚軍來此，本為救鄭。今我軍已退，其意已滿。與之講和為上，不宜交戰。”

宋襄公卻搖頭說：“楚國雖強，卻無仁義。我軍雖弱，乃仁義之師。不義之兵，焉能勝我！”

他甚至命人製作了一面巨大的戰旗，繡上“仁義”二字，高高豎立在他的戰車之上，誓言將以仁義之師，勝敵之鋒。

第二日清晨，楚軍開始過河。公孫固再次進言：“敵軍過河之時最為虛弱，若我軍乘其未半，突然衝擊，定能破敵。”

宋襄公卻嚴肅地說：“趁人未立而擊之，不義；人未列陣而擊之，不仁。此絕非仁義之師所為！”

楚軍一面過河，一面列陣。待至全軍立好陣形，鼓聲大作，楚兵萬馬奔騰，如潮水般壓向宋營。

宋軍本就兵力不足，加上失去戰機，士氣低迷，轉眼潰敗。宋襄公自己倒是不怕死，親率戰車迎戰，卻陷於敵陣，被箭射中大腿，險些戰死。那面高舉的“仁義”戰旗，在混戰中早已無影無蹤。

宋軍潰散，宋襄公抱傷退回國內，不久傷重身亡，享年僅四十六歲。這一場戰爭，不僅讓他丟了性命，也徹底葬送了宋國問鼎中原的可能。

戰後諸侯震驚，有人譏笑他愚蠢，也有人為他悲歌。司馬遷後來在【史記】中，將他列入春秋“五霸”之一，更多是出於對其品德與理想主義的禮讚，而非實際功績。

後人回顧這場戰爭，議論紛紛。有人說他愚蠢至極，把戰爭當成兒戲；有人說他忠厚過頭，跟敵人講仁義。

但也有人認為，正因他有這份不合時宜的堅持，才使宋襄公的“仁義之師”，被千古傳頌。

堂堂一場“尊王攘夷”之戰，打成了歷史上最悲壯，也最愚蠢的一場大敗仗。

這一仗結束後，宋國威望一落千丈，不但沒成為霸主，反而遭到其他各國諸侯嘲笑。

連一向溫和的【春秋】筆者，都忍不住批評一句：“襄公之不知權也。”而【左傳】更直接點破：戰爭講的是謀略與機變，不是演禮儀劇。

可是，真要說宋襄公錯得離譜嗎？也未必，他也有他的道理，他的堅持。

他可能真的相信，仁義可以感召天下；他可能真的以為，只要自己以德服人，諸侯就會自然歸附；他更可能真心認為，乘人之危，即便仗打勝了，也不配稱為君子。

這份理想主義，如果發生在當年周公旦，後來孔子那個年代，或許會被讚譽，但偏偏，他活在一個列國爭霸、互相打的你死我活，禮崩樂壞的時代。

仁義，是他的理想；現實，是他的敵人。

而楚成王那邊，一戰得勝，名聲大振，從此開始進軍中原，成為另一位諸侯強國的代表。泓水之戰不僅改變了宋國命運，也讓楚國加快了稱霸步伐，春秋霸主之爭，從此轉向新的篇章。

宋襄公死後，後人對他褒貶不一。有的說他迂腐、書生氣十足，不懂權謀；也有人說他心懷道義，是亂世中一股清流，最後的理想主義者。最諷刺的是，他沒能當成諸侯共主，卻讓“仁義之師”的名號留傳千年。

戰場從來不講道理，這是現實；可歷史上偏偏出現了這樣一位迂腐的宋襄公，你也不能怪他，他是在堅持自己的理想，這就是他的命運。

宋襄公用自己的生命，告訴後人一件事： 

有時候，堅持仁義，不是因為愚蠢，而是因為一種對理想的執著。只是這份執著，在戰爭中，就不那麼靈光，結果是，要麼成就偉大，要麼粉身碎骨，中間沒有妥協空間。

謝謝，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5_05_08 14:25:51编辑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5_05_08 14:38:20编辑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5_05_08 14:50:48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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