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以降,群雄并起。作为有着强烈野心的曹操,自然也选择了起兵,自立门户。当时起兵的诸侯,往往会选择从自己多年经营的根据地,或有着大量亲族的家乡起兵。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容易聚集力量。
例如,董卓是陇西临洮人,当时的陇西地区,汉人和羌胡人杂居,董卓从小就混迹在羌胡人中,且深得羌胡人心。董卓结交了当时许多羌胡豪帅,并与他们维持了良好的关系。
董卓少好侠,尝游羌中,尽与诸豪帅相结。后归耕于野,而豪帅有来从之者,卓与俱还,杀耕牛与相宴乐。诸豪帅感其意,归相敛,得杂畜千余头以归卓。
董卓在羌胡中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他起兵时,自然选择从这里开始。这一选择,让他能及时抓住转瞬即逝的天赐良机,在大将军何进决意召董卓进京时,于很短时间内,聚集起一支忠于自己的部队,并团结起一批忠于自己的骨干。
灵帝崩,少帝即位。大将军何进与司隶校尉袁绍谋诛阉宦,太后不从。进乃召卓使将兵诣京师。——《三国志》
卓初入洛阳,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不为远近所服。——《九州春秋》
如果董卓没有从根据地陇西起兵,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抓住这一历史时机。同时,在他经营多年的地盘上,也有一批心向于他的骨干,比如胡轸,比如李傕,以及郭汜。这些人都出生于当时的西北地区,与董卓相识已久,且都有着自己的野心。董卓起兵时,只需振臂一呼,就能凝聚起他们来。
也有以家乡为根据地起兵的例子,比如刘备。刘备是幽州涿郡涿县人,长年生活在这里,在当地口碑很好。当地人大都认为,刘备很好相处,善于待人。
少言语,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三国志》
刘备起兵前,家境非常一般,连上学花销,都要靠同宗刘德然之父资助。但刘备如此良好的口碑,为他赢得了起兵时的资本。中山两位大商人认识刘备后,愿意资助他。试想,如果刘备不在家乡起兵,那些来到此地做生意的商人,如何听闻刘备的口碑,又如何相信刘备是一位可靠的人。因此,从经营多年的地盘或从家乡起兵,是当时许多有野心之人的共同选择。
然而,曹操,却不是。
曹操的家乡,在豫州的谯郡谯县,他起兵之地,在豫州陈留郡己吾县。两地距离约五十公里。这个距离,今天看来不算什么,然而那个年代并非如此。诸位知道,曹操名声不太好,是阉宦之后,但曹操的家境,不能不提。曹操之父曹嵩,为买太尉之官,能拿出一亿钱来,说明曹氏宗族的财富,在当时整个社会中,都是首屈一指的,是超级巨富。曹嵩后来被张闿劫略杀害一事,大家知道,当时曹嵩携带了多少资产呢?
太祖迎嵩,辎重百余辆。陶谦遣都尉张闿将骑二百卫送,闿于泰山华、费间杀嵩,取财务。
百余辆辎重资产,就是这么多。因此,曹操在谯县的家乡,是不缺经济基础的,此其一。
其二,曹操在家乡谯郡,有着强大的宗族支撑。例如,夏侯惇,就是沛国谯郡人。曹操在己吾起兵时,夏侯惇从谯郡出发,和曹操汇合。以及,夏侯惇族弟夏侯渊,也是谯郡人。
夏侯惇字元让,沛国谯人。太祖初起,惇常为裨将,从征伐。
夏侯渊字妙才,惇族弟也。
因此,曹操在谯县的家乡,也不缺宗族支持。
问题来了,为何像董卓这样:出身不好,但靠自己的能力有一块经营多年的地盘的人,要选择在自己的地盘起兵;为何像刘备这样:除了顶着个汉室宗亲的虚衔,但没有好的出身,也要选择在自己家乡起兵。而曹操,在出身和名声方面,都要超过董卓和刘备,在家乡,也有强大的经济支持和宗族支持,却不在家乡起兵呢?
家乡险恶
太祖以卓终必倾覆,遂不就拜,逃归乡里。——《魏书》
太祖至陈留,散家财,合义兵。——《三国志》
第一句记载可以看出,曹操从洛阳逃出后,其目的地就是归乡。换句话说,他最初是打算从家乡起兵的,这一选择合情合理。第二句记载可以看出,曹操着手操办起兵事宜时,却不是在家乡,而是在陈留郡。他在陈留花钱,雇佣军队,这些事,都不是在家乡做的。同时:
曹真字子丹。太祖起兵,真父邵募徒众,为州郡所杀。——《三国志》
邵以忠笃有才智,为太祖所亲信。初平中,太祖兴义兵,邵募徒众,从太祖周旋。时豫州刺史黄琬欲害太祖,太祖避之而邵独遇害。——《魏书》
据《三国志》和《魏书》载,曹操最初募兵时,他的亲族帮助了他,曹邵,就是一位。史料无载的,一定还有。然而,《魏书》中说,当时豫州刺史黄琬,要杀曹操,曹操则采取了躲避的姿态,曹邵在这场追杀中死去了。于是,黄琬就成了一个关键人物。
黄琬,是公元一八九年十月十八日被董卓册封为司徒的。一八九年十月二十三日,册封文书到达黄琬处,一八九年十月二十三日至二十六日,黄琬收拾行装,从豫州出发去洛阳赴任。说明黄琬是董卓的人。因此,事情可以肯定是这样:董卓任命曹操,曹操不从,出逃洛阳,回到老家。同时,董卓令豫州刺史黄琬,杀掉曹操。曹操躲过一劫,离开家乡,来到陈留。
一方面,陈留郡也在豫州,曹操来到陈留,依然无法摆脱黄琬的追杀,然而,此时负责追杀曹操的黄琬,恰好被董卓调去洛阳任职,所以,曹操得以暂缓。另一方面,我们就要提到曹操的故友,张邈了。
张邈之助
陈留孝廉卫兹以家财资太祖,使起兵,众有五千人。——《世语》
初平元年春正月,后将军袁术……陈留太守张邈……同时俱起兵,众各数万,推袁绍盟主。——《三国志》
曹操遂引兵西,将据成皋。张邈遣卫兹分兵随太祖。——《三国志》
以上史料,可以反映出以下问题。首先,曹操在陈留起兵时,张邈令其手下卫兹,资助曹操钱财,故,曹操得以集聚起一支五千人左右的队伍,讨伐董卓。第二,曹操在十一路诸侯高歌不进时,决定独自率军进攻董卓,此时,又是张邈命令卫兹资助曹操兵马,助他讨伐董卓。
张邈和曹操的关系,诸位该不陌生。二位并袁绍,都是发小。同时,张邈当时是陈留郡太守,对陈留郡大小事务有决定权。
以上所有,说明这样一个问题:曹操之所以去陈留起兵,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那里有他的发小张邈的财力和人力支持。
家族势力
第三个原因,相比前两个原因,不那么直接,但也有一定影响,在此一并交代。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曹氏宗族墓在安徽亳州——即两千年前的谯郡谯县——被发现了。曹氏宗族墓中,出土有许多文物,其中有一种泥砖,上面书写有文字,是当年曹氏宗族的人和与之相关的外族人,在泥土上刻画后,干燥得以保留至今的。我们看看其中一些泥砖上的文字。
会稽曹君丧……(元3号)。
会稽曹君天年不幸丧躯。(元4号)
长水校尉曹炽字元盛。(元12号)
故长水校尉沛国谯炽。(元13号)
吴郡太守曹鼎字景节。(元16号)
山阳太守曹勋遭疾不豫。(元17号)
谯功曹史曹湖再拜谒职事。(孤1号)
曹氏宗族人,在当时遍布中原,且不乏高官。因此,曹操在己吾起兵时,起兵地或周边,一定有曹氏宗族的帮助。故,虽然曹操没在家乡起兵,但对他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困难。
因此,曹操不在家乡起兵,主要有三方面原因。第一,董卓命人追杀曹操,曹操如果长期待在家乡筹备起兵之事,危险重重,并不现实。第二,曹操的发小之一,张邈,在陈留做太守,张邈资助曹操起兵,给曹操钱和兵,曹操自然要去陈留投奔张邈,难不成还让张邈率军去曹操老家支持他不成。第三,虽然曹氏宗族的主要势力在谯郡谯县,但曹氏亲族成员,实际上遍布当时中原各个地方,且不少都历任高官。因此,曹操没在家乡起兵,不代表其它地方就没有曹氏亲族能帮助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