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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故事
送交者: 小刀林怀安[★★声望品衔9★★] 于 2023-02-07 17:04 已读 28016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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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故事》     6park.com

    一 6park.com

   
    1966年8月28日,星期日,农历乙丑年七月初五,晚上。上海市黄浦区老西门梦花路2--3号。我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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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趁着夜色,由后墙翻入文庙院内。我跳入后院里四下仍旧一片漆黑。不过这绝不影响我的视力,目及之处依旧是魁星阁前的孔夫子的泥像。我的心情有点坏。已经好几天我的耳边听到老爹的“吹风”眼下这个世道在变,一场袭卷全中国的大风暴即将到来。自从六月初,人民日报社论发表了一篇名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文章,其中提出“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口号,一向对政治非常敏感的老爹就劝姆妈以后要夹起尾巴做人了,他甚至要求姆妈当夜就用剪子剪掉了姆妈一向烫得非常漂亮的头发,剪成了狗啃式的短发;同时他也脸色挂霜地叮嘱着我:你的那些连环画,关于古代神话的,才子佳人的,跟打仗无关的,尽快“坚壁清野”。 6park.com

    老爹属于一个南下的干部。他的老家在唐山。姆妈出身不太好,她是资本家离婚小老婆的私生女,不过她人长得很漂亮,也要求进步。尽管老爹不曾说起他们的恋爱经过,我猜他们是“一帮一,一对红”。好似事实也证明了老爹的觉悟与敏感是正确的,他的话,姆妈言听计从的,我的耳朵听进的不多,可惟独这次关系到我的宝贝,我不得不善待我的那些连环画了。也就是8月28日,我过生日的这一天,我的连环画遭到三伙人的“扫荡”。第一伙是苏文。第二伙是冯茹。第三伙是陈剑锋与小贩景四。 6park.com

    提及苏文我的气不打一处来。她是在我上敬业中学上初三的时候,由北京转过来的,中等身材,梳着干练的短发,目光冷冽.清澈,精神气十足,且那派头一目了然,十足的高高在上的样子。恰好她就被分坐在了我的后面,一到上课的时候,我总觉有一双喜欢研究人的眼睛在时时看着我,让我不由得后脊梁发冷。等到了考上高中,没想她仍和我是同班,不过此时男生与男生坐在一起,女生与女生同桌;她与冯茹同桌。 6park.com

    院内的孔夫子的眼睛仍旧凝视着他手里的书。我一直在猜他当时是在读什么样的书,不过猜来猜去的,我仍自以为是的想,他读的或许正是他自己著的《论语》。关于《论语》我好像只记住了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然而,苏文的来到好像是来此联合陈剑锋.冯茹与我作对的。她只来了一天,第二天我便瞧见她与陈剑锋还有冯茹有说有笑地从学宫街那边沿着文庙路向学校走来。一切都好似是我“小气”是我的胡乱猜疑,让我与曾经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陈剑锋反目成仇,从此我们楚河为界,泾渭分明;我从不去学宫街的兰花弄,他从不再来梦花街的春风弄。作为我们之间非常要好的冯茹,经过几次调停,仍不见结果,我真真没想到,她居然因为与陈剑锋都住在一个弄里,渐渐地与画地为牢,也渐渐地与我立起了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式来。在众多失落与孤立里,我的心偶尔想起还会有被针扎的感觉,可是我天生也有一副傲骨,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理睬我,我还有我精心收藏的连环画,有它们陪伴着我。 6park.com

    苏文是单枪匹马来“抄书”的。前些日子也是8月18日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提前几天回到了北京并且参加了伟大领袖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活动。那好似是她的政治资本,她一回来立马就成立了敬业中学革委会,并且成功地当成了革委会的司令。情理之中她这个司令一上任先查烧了学校图书馆的“封资修”的毒草,又联合了一些其他学校的骨干,烧了许多“四旧”的书,由面到点的辐射时,我没有想到我居然是这个“点”。白天上午九点多,我的右眼皮莫名跳动时,她背着手,穿着一身特别合体的绿军装,脸上额头也不见冒汗地慢慢敲开我家的门,她说:听说你从小就攒了不少“毒草”我特意来看看,如果有的话,赶快拿出来烧掉。我说:没有呢?她说:有没有不是你说得算,得经过检查。我问:凭什么?她说:凭我是敬业学校的革委会的司令。她的眼睛盯着我的脸说:你是不想承认我这个司令,还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运动有抵触。我说:没,我承认你这个司令。她仍背着手,头向前一点,示意着我前头带路。到了我的房间,我将书桌的抽屉打开了,忽然笑了起来说:你看吧,毒草的,早早烧掉了,现在的,全是大大的好书。她翻着十册一套的《铁道游击队》,又翻了翻四册一套的《变天记》,她的脸色有些铁青,上海的囡囡很时髦时常在热天能见着胸部隐约显露胸罩的她们。而,苏文对我来说更具有神秘感,在绿军装里面她气得胸脯有些巨烈地起伏着。未有她想要的,她走了,临走前忽然转过头,冲着我神秘的一笑:你不用耍滑头,小伎俩,骗不了我。 6park.com

    只隔了半个小时。冯茹就杀来了。我估计她接受了苏文指派的任务。冯茹同样也穿着绿军装,腰间扎着武装带,她带着另外两个女生粉脸冒汗地赶过来。一见我就一扬手中一本崭新的《毛主席语录》上纲上线地说:所有毒草有可能滋生与生长的地方,我们作为无产阶级革命小将都有权力将它们统统清除;或者有理由有证据怀疑的也有权力去进行清理。她倒是不做无用的功夫,直接让我打开妹妹的房间,在妹妹的书桌里翻出了一本《西厢记》,那是王叔晖老师画的,是我珍视的宝贝之一,只不过由于我的疏忽,我忘记这本才子佳人的书让小妹拿过去看了。仿佛不辱使命,冯茹当即带着革命小将将那本连环画当着街坊四邻的面,用火柴点着烧了。烧了之后,冯茹遣走另外两个女生,走到我面前,盈盈笑着:别记恨我,我这也是帮你进步,而且是彻头彻尾的进步。我听着没吱声。 6park.com

    还要扩大战果。第三拨人马,来势汹汹的。来的都是我的死对头。一个是偷我六十册《三国演义》的陈剑锋,一个是在弄口摆过连环画书摊的景四。先不说我与陈剑锋的恩怨,单说景四最初在弄口摆了一个连环画书摊,只因我的大方;以前经常将自己攒的连环画白借给弄里的小孩儿看,他的生意差,收入低得要命,便怀恨在心。他这样一直到我的《三国演义》被人偷走,我攒的连环画从此不再外借,才使他的敌意渐轻,岂想这次他居然被陈剑锋拉拢起来,又势要铲除毒草来了。他们又是通风了,有备而来,这次直接闯入父母的房间,将老爹上了锁的抽屉撬开。我大声地说:你们怎么能随便撬别人家的抽屉?陈剑锋不答话,景四冷笑着说:你老子虽也是一个革命干部,却也喝资本家小姐的迷魂汤,我们倒要看看他是否被腐化了没有。 6park.com

    白天老爹的眼皮也跳,捂揉了几下还跳,老爹叫姆妈给他的眼皮上贴了一小块白纸,贴了一小会,他便叫姆妈穿好衣服,带上妹妹说要去看看外婆去。姆妈说昨天晚上不是刚刚去过了吗,今天是我的生日,应该在家好好给我过一个生日。老爹听了却摇头。我见老爹那副样子,觉得他是想要唱一出“空城计”似的,由于催姆妈跟妹妹说:什么生日不生日的,以后没有生日一说了,要庆祝的日子只有国庆节。老爹好似是有预感吧,他带着姆妈还有妹妹躲清静去了。所以,当那锁头被人撬开时,我的心一点也不慌张。果然那抽屉里面放的是老爹最近买的好几套《毛主席语录》,有大有小,而且每册都精心包上了牛皮纸的书皮。景四与陈剑锋大失所望之余,景四仍不死心,他的一对黄眼珠溜溜地转着:不可能,据广大群众揭发检举,你的毒草有许多,有燎景之势。他刚一说过此话,就被陈剑锋狠狠瞪了一眼。我却抓住了他话的错误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所谓的星星之火是指我们伟大的政党--共产党的为解放劳苦大众,消灭“三座大山”消灭剥削阶级,消灭压迫阶级,建立无产阶级,建立新中国的革命行为,你怎么敢同“毒草燎原”联系到一起,你是不是反动阶级的走狗?景四闻听脸如白纸。陈剑锋却眼睛一扫周围问:你们谁听到景四说什么了。他带来了其他队员齐声回答着:没听到景四说什么。 6park.com

    下到一楼时,景四的眼睛又扫向水缸的地面。并且他走到水缸近前,抄起里面的黄葫芦瓢㧟了半下,边喝边用脚狠狠跺了两下地面。他真是一只老狐狸,他每跺一下,我的心就跟着跳一下,所幸,我的援兵也到了。我新交的死党六十二中的肖战带着几个虎气生威的队员赶来了。肖战穿着绿军装更显英气飒然,他指着景四道:他们的耳朵聋了,可是我们的耳朵不聋。他又盯着陈剑锋毫不示弱地说:如此三番四次地来抄我们“红旗飘飘”队员的家,你们是完全没有把我们朝鲜战场胜利凯旋的英雄李虎,李司令放在眼里。他的话刚刚说出,陈剑锋那股张狂.势不罢休的气焰立马被打压了下去。 6park.com

    我觉得孔夫子的眼睛在看着我。我真有些不敢正眼瞧他。他不知道,陈剑锋带着景四从我家走出,肖战也带着人走了出来,好似是天意似的,他们两伙人听说有人对山东的孔庙动手了,他们不谋而合,一同打起了与我家只有一墙之隔文庙内我眼前这尊泥像的主意。我可以猜到明天这边“红旗飞扬”的领头是苏文,而那边“红旗飘飘”的就是李虎。好家伙两面即将插到文庙内,到时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6park.com

    苏文是不得早就惦记上文庙这尊孔夫子的泥像了呢。有一次,我又一个人偷偷翻墙跳入文庙,一个人猫着腰飞快地沿着墙角的灌木花丛,跑到魁星阁,见四下无人,从花丛中现身,从从容容走到泥塑的孔夫子像,再次仔仔细细观赏时,不经意间苏文走了过来,她也是一个人。她旁若无人,从正面也仔细地看起泥像,我侧脸装着无意看到她时,只觉一股清香随着微风飘来,莫名的,我不由心中一颤,居然是这样巧,我本想跟她打个招呼,却不知为什么,张不开嘴了;嘴仿佛是胶水粘住了似的。然而,心却险些跳出来。那个上午我一直记得。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虽然她是外地人,却不需要我这样的向导。她不与我搭话,我也没有勇气与她吱声。那个上午,我的心跳啊跳啊,它们像长了翅膀了蝈蝈,纷纷的,我毫不迟疑地跳在她的心尖上,它们声嘶力而不竭,齐齐地说着:苏文,我喜欢你,喜欢你啊。当我假设了好久,终于鼓足了勇气,正准备上前与她搭讪时,忽然院外有人高呼:苏文!我循声跟着苏文一起回头,一看,心里面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是冤家对头--陈剑锋。陈剑锋一直是兰花弄堂里的霸王,一是仗着他人高马大;二是仗着他有五个同样人高马大的哥哥;三还有让我感到致命的是他学习一直非常好,比我还好。陈剑锋也长得一表人材的;他穿着同样的和我一样的白衫黑裤,英气勃勃地走了过来。芳文也亲热地迎了上去,他们显然是约好的。一刹那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忽然挤进了紧密的云层,不大一会就下起了雨,我的那些蝈蝈也忽然噤声不鸣了。 6park.com

    二 6park.com

    开始时,我一直跟陈剑锋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我们年纪一般大,进同一家幼儿园。进一个小学,中学。直到,我的宝贝被他秘下了,我们的友谊也就断了。说起我的宝贝,那六十册《三国演义》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物,我放不下的是有些爷爷留下的连环画。那些连环画都是爷爷亲自画的,老爹虽未子承父业,可是他一直把那些连环画当宝,自然传给我,我也当宝。可是就是有那么一天,我的那些连环画在一夜之间被人盗走了。尽管没确凿证据,但是,凭我自己的判断,一定是陈剑锋干的。都怪我显摆自己的连环画多,当时,陈剑锋就一口否定,不可能有他的多;他激我。虽然我们要好,我一直很听老爹的话,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定要视若珍宝,不要轻易视人,提防人妒忌。可是我的虚荣心却将那些话当作了耳边风。那是一套六二年出版的初版初次的《三国演义》,一共六十册。为了攒齐那些书,我几乎是新华书店里面的一棵树了。一到发行的日子,我就早早跑到书店去,甚至旷课,甚至撒谎也再所不辞。 6park.com

    那段时间内我快魔怔了,做梦时,居然梦到了父母都去了印刷七厂当了印刷工。每当又出版了新的一册时,父母就提前给我带回来了一本。事际上,老爹是粮食局的,母亲是医院的。小时,我随父亲只回过唐山一次,那次就是爷爷过世的时候,在一个青砖灰瓦的小院内,爷爷的灵棚搭在院内,时值初春,院内绿意盈然,葡萄的绿蔓早早爬上了枝条上。爷爷遗像上的样子很慈祥。老爹看着,却一脸漠然。后来,我听姆妈说,爷爷一直希望父亲能学画,能子承父业,可是老爹每次一拿起画笔,就头疼。他绝不是学画的料儿。 6park.com

   为了那套连环画,我真真是刻苦极了。一开始为了攒上钱,我就过上了忍饥挨饿的日子,将不吃饭省下来的钱,一点点的存下来。真的不吃饭,真的抗不住。若不是冯茹接济我,我怕要饿得昏倒过去几次了。冯茹也是我的小伙伴。她的家境比较好;她爸是大学教授,她妈是音乐老师。她家一直住在南京路那边,因她从小是在外婆家长大的,所以,即使到了上学的年纪,她仍在这片的小学里上。开头时,她一直是我的同桌。也一直是全班甚至全校的校花。旁人都说我的运气非常好,和冯茹坐在一起,那样的话在他们的嘴里仿佛她是公主,我是一个青蛙似的。不过,我从未在意,也许是从小认识时间太久了,我总觉得她像我的妹妹似的。她对我这个哥特别亲,经常从家里带来好吃的给我。如果,不是她在食物上无私赞肋,我想,我肯定得饿死了。曾经我试着跟她说起过看连环画的种种好处,以及攒起来以后种种的作用,她总是笑着点着头,可是,却依然故我;她喜欢画画,而且,画得很不错,却不想当画家更不想画连环画。有几次,她来我家找我,并显示身手,父亲见过画作后,啧啧声不断。反之,我是随父亲的,我一动笔画东西,常常画虎成猫,不像话。姆妈很疼我,极少说我。老爹更多的是叹息。夜里姆妈与老爹聊天说,你和你儿子啊,特别像,一点绘画的天赋都没有。开始我俩关系总那般好,可是,也是因为那套三国演义,我和冯茹也闹翻了。我虽然没再辩解什么,也懒得辩解,我知道一定是陈剑锋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他肯定在背地里说了我不少坏话。清者自清。我性子随老爹,我们画画没有什么天赋,却万分爱读闲书。我读过许多闲书,大部分都是老爹买的革命小说,革命小说看多了,暗下里颇瞧不起只懂搬弄事非,却不能真刀真枪干的小人,骨子里更是以一种让时间证明真理,证明一切的想法支撑着,清高异常。不过,我心底还是埋下了悲伤,那种伤是不被人理解的一种孤独的痛楚。不好就不好吧。以后,兰花弄堂成了我的禁地。不过,春风弄堂她们却随时而来,也可以随时而去。我们已有两年没说过一次话了。那天黄昏,我刚走出校门就在前面不远的街亭旁看见了冯茹。她早早也穿上了国防绿,梳着齐耳短发。我的目光稍作停留,她便笑着冲我招了招手:林西岭。她喊着我的名字。我迟疑着,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她紧了两步走过来,双手插在裤袋里:还以为喊你,你会装作听不着。我苦笑下,没再吱声。冯茹依旧打量着我:听你班的说,你在政治上不怎么要求进步。这可不行啊,我的同志哥。我乍一听这老气横秋的话,有些反感,可是,又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她那素净的脸,甜甜的微笑,往昔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着,怎么也恼火不起来。她劝:你得参加我们的组织--红旗飞扬。说着她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手抄本:这是我们组织响应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号召,拟的规章制度,你回去熟记熟背铭记于心,我们准备吸纳你。我听着不住地瞅着她,顺手接过手册,翻开第一页,见拟稿人居然是陈剑锋,我的抵触情莫名的有如公牛见火;立时着了:对不起,你们的组织我不能参加,我已经参加了红旗飘飘。她闻听,立马一脸的不高兴。她眼睛直视着我:真的?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将手册从我的手里又抽了过去:我以为这是一个契机,能让我们重新聚在一起。她的语气显得失落。我不温不火地说:我们会在一起,我们都是革命小将。冯茹有些不好声气地丢下:不见得!人走了。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我仍站在原地,心里面也有一丝失落。 6park.com

    为了致气,宁死也不与小人与伍,我当晚就去找了肖战,让他帮忙引我进六十二中革委会。肖战当即答应。 我第一次见着李虎司令,心里面不由倒吸着凉气;他中等身材,秃顶,短眉下一双阴冷透寒的三角眼。与我心目中的杨子荣,王成等英雄人物相差甚远。他是从朝鲜战场下来的战斗英雄,年纪四十来岁,右腿中弹治疗后留下后遗症走路有些跛,他也只是瞅了我一眼,就吩咐肖战:去你们那队,现在就去,一会就去烧毒草,对了你给他一盒火柴,看他的身子骨太单薄了,应该好好锻炼锻炼。肖战根本不知道我心中的不高兴,他兴高采烈地拉着我,向他们学校的图书馆跑去。我跟着边跑,心中的悔意渐渐消散了,管他呢,只要不是跟陈剑锋一个组织,随便。随便归随便,可是不曾想没过多久,冯茹居然偏听偏信她倒戈一击,跟随陈剑锋了。冯茹不再来找我了。最初发现这个秘密的是姆妈,她嘴上虽然没说别的,心里面却早早生了一个芥蒂,在她心里面我是能跟冯茹自青梅竹马开始,后来会白首到老。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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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对孔夫子的泥像动手了。次日,我刚刚迷迷糊糊醒来,就被一层又一层传来的声浪吵醒了。我心道坏菜了。忙忙地穿好衣服,匆匆涮了一牙,就奔文庙跑去。还未跑到文庙正门,就看见了一群穿着绿军装的群情激昂的红卫兵将文庙的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喊着:砸了它!砸了它!坚绝砸了孔老二。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他们又在喊着:动手!对,动手!就在这些震耳欲聋的声浪里,肖战与李司令带着队员举着“红旗飘飘”的旗帜也赶了过来。由于前门被堵,于是肖战看了我一眼,带着一干队员从围墙跳了进去。有的从正门,侧门,我和肖战直接选择从后墙跳入。急步跑到孔夫子泥像前时,我险些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只见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中年人视死如归地抱着孔夫子的泥像,嘴里喃喃的不断嘀咕着:不能砸,不能砸,要砸就先将我砸死。他喃喃念着,几个拿着大铁锤的属于苏文那伙的面面相觑,不知遇到这“真章”不知怎么办才好。苏文与冯茹的粉脸都是铁青的。陈剑锋倒是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也正是他们迟疑的时候,忽然人群中闪出一路来,李虎虎着脸一腐一拐地走着一面将一条宽大的武装皮带从腰间解了下来,他走到护像的中年人面前,二话不说抄起皮带就朝着那人劈头盖脸地抽了下来。李虎不言语,可是抽到中年人身上皮带却如马刀一般,中年人的白衬衫一下子被皮带抽裂了,血檩子一下子渗透了出来。在我的印象中中年人属于敌人与特务那样的,一定会嚎吼起来,然而却没有,尽管鲜血已由衣服渗出来,可是他的身躯依旧护着泥像。李虎也没到会是这样,但是他仍然没吱声,皮带仍旧狠狠抽下来。又是几下子,中年人的手背也已被抽得皮开肉绽了。莫名的我的心被一下子触动了,不知从哪里的勇气,我人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中年人的脖带子,并且大声质问着他: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与人民为敌。我刚将中年人拖下来,李虎便一把从别的队员手里接过大铁锤狠狠地砸了下去。 6park.com

    泥像被重錘砸得人首异处时,中年人忽然惨叫了一声,口吐鲜血,人事不知地倒在了地上。没有人管这个落后分子,我正蹲下来学着大人掐他的人中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影蹿出来,朝着我的脸就是一记狠狠的掌光。那耳光打得我猝不及防,我只觉脸火辣辣地热时,就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那人居然是眼中噙有泪滴的宇文秀。而那中年人居然是她的父亲。在五年前,我就认识宇文秀。那是在南京路上的新华书店,我热情百倍地去买新出版的三国连环画。几乎每次去,我都会碰上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女孩,那女孩的年纪与我相仿,她也梳着齐耳短发,眼睛亮亮的。她时常穿着不太暴露的衣服,像极了一棵树;挺拔的松。那女孩儿是一个话不多的女孩。我也是一个沉默的人。虽然,我们经常不期而遇,可是,我们并没有说过话。直到有次我去新华书店晚了,因没有买成新出的小霸王孙策,有些懊恼时,她轻轻走了过来,且,伸出手递过来一册说:我替你买了一本。我有些喜出望外地说:真的。宇文秀笑着说:真的。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6park.com

   我家住文庙附近,我当然经常去那里了。可是,从来没见她的父亲。而她的家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位置,她从未邀请过我,我也从未主动说过要去看看。宇文秀知道我是一个小人书书迷后,起初她是不以为意的,后来,我经不住自己的虚荣心,就邀请她到了家里,倾其所有,将自己的家底全部拿了出来。果然,她的眼睛是发光发亮的,她从没想到过我收藏了那么多连环画。而那个午后在我的记忆里变得那般美好。那个午后,父母带着妹妹去看电影去了。恰好宇文秀难得有空,她便由我骑着自行车带到了家里。一开始,她边吃着我给她留的苹果,边翻看着《西厢记》也恰好微风由外面带着夏日特有的热气缓缓而入,我的神思忽然恍惚,她瞅了我一眼,忽然冲我一笑,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忽然怦动起来。她的脸有些红红地问:想什么呢?听到后,我感到了脸莫由来地发烫。我有些支吾:没想什么,如果,时间能定格就好了。她还是笑:如果能,你希望定在什么时候。我继续支吾:就,就这个时候。她又笑着问:真的?她好像有所意识,她的脸也忽然烧着了似的红了起来:真的?我说:你认真看书的样子真令人动心。 她脸接着红,声音却变得小了起来:动心是什么感觉?我有点结巴:我也,我也,说不清。她起身将书放在书桌上,又来到水盆前将一双秀手泡在水里,我拿了一条毛巾,在一旁,她忽然侧脸,白了我一眼。我的心跳得更加激烈了。心如一面鼓快被敲破了。她接过毛巾时,我不知哪里涌上的勇气一把趁势将她拉到自己的近前。她有些惊慌,眼睛却透亮透亮的。我说:我觉得心动就是这样的感觉。我接着结巴说着,双手一下将她苗条的身子搂在了怀里。她小声说着:不要。象征性地挣扎了下。我搂着她的身体,明显的能感受到她胸前一团软肉软软地贴在自己胸膛了。我感觉嗓子有些发干像龟裂的土地。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了。我道:我想,我想,亲下你的嘴唇?她没说话,那仿佛在网里的鱼不挣扎了。我欣喜若狂。嘴唇先是试着吻了吻她的脸颊。她的头先是躲了下,然后,左右脸颊不动弹了。我的手臂更加用力了。不知不觉,她的身体也紧紧倚贴上来。我用舌头湿了下自己嘴唇,迟疑下,最后还是如同磐石般落在她的嘴唇上。那嘴唇如同相熟已久,先是轻轻探问,后来,我用舌头轻轻撬开了她的嘴巴。当我的舌头与她香甜的舌头卷在一起时,我感觉一束电流迅速击穿了我的身体。缓了一口气。我们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后,她冲着我甜甜一笑:你这么坏,你爸妈不管你?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才不坏呢。我狡辩着。那也是她的初吻。我觉得是。我环视着摆在书桌上所有的连环画,犹豫了下:我想送你几本连环画,这里的,属于我,你可以随便选。宇文秀听后,仍是满脸笑意:我不要。只要这事,你千万别对任何说起。答应我,好不好。她叮嘱着我。我说:好。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头有点失落。 6park.com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会亲密起来,然而,让我始料未及,她与我竟然疏远起来了。几次又出新书了,她连书店也不去了。我去了几次她的学校,在放学的时候,远远的见着过她,她和同学有说有笑的,好象早已将我忘记了。一天傍晚,我鬼使神差地散步散到她的学校门口来,岂知,她恰好一个人迎面从里面出来,我看见她胸前捧着几本好象是从图书馆里借来的课外书,她也看见我了,客气的与我点了下头,就要从我的身边走过,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扯住她的衣角问:宇文秀,请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再理睬我了?她面若冰霜,扬了扬胸中的书道:我不再喜欢与你打交道了,你我的思想不一样,考虑的问题也不一样。那话如同凉水浇下,下意识里我问着自己,她认为我肤浅。我的手缓缓松开了。心底的失落忽然间消失了。就这样一晃儿过去了两年,我们老死不再相往来,她的样子渐渐在我的心里面变得糊模了。在文庙的战斗很快地结束了。宇文秀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找到几个要好的抬着她的父亲走了。我如同一只呆头鹅似的,呆呆看着,直到文庙里战斗结束。我心里面一直闷闷不乐的,但是,我的表面却不能表现出来。李虎显然要比陈剑锋那边的司令勇猛得多。与苏文和冯茹打了几个照面,她们都没有说话。我们那边占了上风显得特别兴奋似的;陈剑锋见我们这边抢了风头,有些不服气,他走到我面前鼻腔仍带有不屑的哼声。已到了下午,李虎这才满意地带着人从文庙回去。除了一众骨干之外,我和其他的队员也陆续地往家走。当我刚拐入春风弄堂口时,突然宇文秀从角落里手拿一把剪子朝我扑过来,我一惊,见她的剪子已经戳了下来,随即一闪身,躲了过去。我厉声喝问:你疯了?宇文秀并不说话一副要与我拼命的架式,又扑了过来。我见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庭院,毫不犹豫地跳了进来,并冲着她说:有话或算帐到里面说。我跳了进去,她随之也跟着跳了进来。庭院显得宽大,一幢旧式的小洋楼,估计是资本家的,现已荒芋一片,杂草丛生,足有半人多高。我蹿入屋内,怕宇文秀不跟着进来,回过头,又说:有种进来,想算帐屋里面,我们好好清算下。我进了去。她随之跟了进来。一进来,那剪子迎面刺向我的脖子,我头一弯,右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左手一搂她有腰身,同时,右脚捌住她的双脚,一用力,她就被我轻易地摔倒在地上。剪子由她的手中脱落,她想反抗起来,我没容她起来,跟着扑了过去,将她双手反剪,膝盖抵着她的腰眼,低声狠声狠狠气地问: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我哪里惹着你了?宇文秀并不说话,也不屈服,只是用眼睛死死盯着我。我一下被她激怒了。手上的劲又用了用。她显然是被我拧疼了,眼泪忽然从眼中流了下来。我的心不由一软;真见不得女人哭。岂知宇文秀猛然趁我溜神的机会,一用力气,身体扭动,面部由朝地,改到面冲上。我不由一叫:你!她不由分说,冲着我的脸狠狠地吐了一口。仿佛那口水可以当作子弹。我再次被激怒了:你爹是自己找死,跟形势斗,不分阶级立场,自找倒霉;你是跟着糊涂,跟着犯混,找我拼命,我又没首先惹他老人家。我越说越气,边说着边朝她的脸吐了一口口水。那口水又仿佛是硫酸,她居然“哇”地一声,哭开了。她哭开了,一下子弄得我手足无措起来,怎么办?我从她的身体上下来,又怕她拿剪子刺我,将剪子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她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掸着身上的泥土,边用手擦了把脸:我绝不会放过你。我的头脑中忽然浮现起岳飞被奸臣陷害的无奈表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6park.com

    不知不觉太阳已西沉下去。我目送着宇文秀的背影,若有所失。回到家里,饭菜已经凉了。我正吃时,父亲忽然从里屋内走了出来,他看了看我的脸,在一旁坐了下来说:白天,我看见你和一帮人去了文庙。我说:我们反对封资修,砸了为统治阶级鼓吹呐喊的;不事农务的孔老二,砸个稀巴烂。我解恨地说着。老爹说:砸吧砸吧。老爹若有所思地又说:但不能对人动手,听到没?我反问:阶级敌人也不动手?老爹说:真正的敌人,你这个年纪还很难分清。姆妈一直说过父亲是一个极有眼光的政治家,只不过,他是生不逢时。老爹的政治嗅觉是极其敏锐的。这一点我打心里面也是服气的。在运动刚刚开始的时候,父亲就不止一次告诫全家人,一定要醒惿自己的言行了;姆妈听了他的话,以往精心的打扮变得普通起来,吃喝也朴素起来,其作风也跟演戏般变得与一般家庭妇女没什么俩样了。姆妈越来越爱说粗话了;她沉于其中。老爹又叮嘱了我几句,这才上楼去睡了。 6park.com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时却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时出现宇文秀的身影,在梦里她对我又笑又哭,又打又闹,后来,我被惹怒了极其粗暴地剥光了她的衣服。 6park.com

    四 6park.com

    在梦里我剥过许多女孩子的衣服。 6park.com

    宇文秀是第一个。除了她之外,还有苏文,冯茹。这一次,我把宇文秀身上的衣物剥得更加彻底了。当她一丝不挂地站在我的面前时,我觉得自己变傻了。她真漂亮,像一个圣洁的女神。女神是不容亵渎的,不过最终我还是侵犯了她。其中的细节,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那是一个春风微微吹拂的夜晚,我写过作业刚刚开下窗透透气的时候,鼻端就传来了弄堂口那株桂花树的花香来,可笑的应该是这个季节还未到桂花冒香的时候,香气扑鼻,沁人心脾的时候应该是八月初。我先是在房间里做了五十几个俯卧撑,又轻步蹦跳着练了一套拳。这些动作下来,我已是满头大汗,匆匆洗过脸涮了下牙后就闭上窗户躺在床上睡上了。睡着睡着的时候,我清楚地记得自己从附近的浴池洗过澡,又换了一身非常干净的衣服,人显得特别精神地走了出来。一走出浴池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街道已经变作了一个桃花盛开烂漫无边的西山,西山上阳光金灿灿的,我兴致勃勃地仰着脸仔仔细细地看着一朵又一朵的粉粉的桃花时,忽然身着一袭薄如蝉翼,就好似没穿衣裳的宇文秀如同敦煌壁画上的飞天仙子一般,轻轻飘飘地由晴朗朗的天空中飞到我的面前,我正有些膛目结舌时候,岂知宇文秀脸稍显娇红,她不曾闪躲,径直扑入了我的怀抱里。还未等我如何是好怎么办时,她已然伸出一段藕似的胳膊攀援上我的脖子,当红润润跟五月樱桃的嘴唇轻轻喷着如芷如兰的气息凑上来时,我顿感心一下子跳飞了胸膛。宇文秀的舌头真像是世上最软的花瓣,当我的与她的咂在一处时,我的头一阵阵发热起来。我吻了她的嘴唇.白白的脸蛋.直直的小巧的鼻子.薄薄的耳垂。宇文秀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尤其当我一口吮吸住她胸前两枚粉红的樱桃时,我突然觉得下面一下子膨胀了起来。 6park.com

    有仇不报非君子。我有些气不平白天发生的,特别是景四。早在很久,我也有私心,我的目标早早就已锁定了景四。这种锁定不是一年两年的。兰花弄堂口景四的小书摊,他的小人书我也窥视已久,虽然我的零用钱全部用来买连环画,然而终比不了景四,他靠那些连环画攒钱,当然他全部的家当都用来买书了,他拥有的也当然比我多得多。原本我还有自己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此,他联合陈剑锋先对我开刀,我也没有任何必要对他留有慈悲。其二,我也要他们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来尔不往非礼也;反正是占有占有的思想一直充胀着我的头脑。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人,但是,我的心思与其他人的有时也会撞到一处的。 6park.com

    势单必将力薄,抄景四我先是在头脑里盘算了一下,不能找对小人书也有窥觎之心的,而且人也不能比我精明。寻来思去,我突然发现我身边没有这样可利用的人,那一时我觉得我有些失败,亏我读了三国,居然没学成刘皇叔,更没有诸葛孔明的才能。为此我有些泄气。我考虑到了肖战。但是转念又打消了,此人比猴还精,我的心思岂能骗过他。我又考虑到了冯茹将她拉入伙,可是,一想到我已经拒绝了她的邀请,再去找她,面子挂不住。我也想到了苏文可是我跟她一直平行着没有交集;至于宇文秀,一想到她,我发现我的头有些疼。 6park.com

    如果有一个只为我服务,却绝不要报酬的人存在就好了;我想起找父亲一起去,一想这儿,心里面开始疾呼起来,完了,完了,一对贼父子一对贼家伙。 6park.com

    运动一开始,父亲早就剪净了跟资产阶级所有的联系,他变得六亲不认似的。夜里,他想碰碰母亲,母亲便揪着他的耳朵说:滚边去,我可有一个八竿打不着亲戚在香港。母亲这样说着,父亲吓得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小声地说:别说了,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那一刻,他的手极可能是一团水泥,母亲的嘴是一道漏风的缝儿。 6park.com

    我侦察过,景四的小书摊并没有撤,他应该也是善变的,书架上面摆着一些司空见惯的革命体裁的连环画,比如:《铁道游击队》,《红岩》,《红日》,《平原枪声》,《敌后武工队》。而且更让人不得不佩服的是景四的精明,他现在穿着整齐的绿军装,对着弄堂围过来的大人小孩,语气总是稍显谦虚地说:对不住了,对不住了,从今往后这书免费看;阿拉也学习了,思想也要进步,家里的毒草全部烧掉了,现在全是精品。他边说着边从背后取出一个书页还未燃尽的火盆,里面还残留着几册才子佳人的封面连环画。 6park.com

    侦察结果,我的心有些灰。也准备放弃了,岂曾想我这边的坏念头刚刚自我掐死了,谁想敌人居然又一次气势汹汹地反扑而来。而这一次他们是多方力量拧成了一股绳而来的。我觉得这下可真热闹了,冯茹,苏文,陈剑锋,景四再一次带着全体红旗飞扬的全都涌进了春风弄里。看着他们的架式,小妹吓着直将头缩在我的背后,我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我心里虽然有点跳得厉害,目光却一一在他们的脸上扫过。当我对上景四的目光时,我心底哪个气啊,景四有些幸灾乐祸地盯着我的脸,那目光似箭,他一面指着我的鼻子喊:新青年们,阿西,他家里有毒草,你们得拯救我,好好救他啊。他说着目光流露着一丝丝歹意。冯茹也附和着:对,救救阿西。救救林西岭。冯茹是他们队伍中的三把手,她这样一喊,附之的那声浪有如潮水。 6park.com

    势头不对。我不得不先将小妹拉进屋,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小妹听后跳后窗找人去了。有了安排,我慢条丝理地走出来,将屋门一开笑着说:咱,咱也是有觉悟的,有醒悟的,必须将毒草铲平干净,我欢迎红旗飞扬的革命小将检查指导。我们都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最忠诚的战士,听从党的话,没有旧思想的侵害,只有无产阶级伟大思想的指引。我还想往下说下去,说来说去的,我是想多托延一些时间。我的伎俩一般人看不出,可是却瞒不住苏文,不过她倒也不在意,她带着另外两个队员,再次进我的家,她一脚踏进三层建筑的小楼,眼睛就又开始仔仔细细地搜寻着。景四有些假模假样的,陈剑锋,冯茹则快步去了三楼,那是我我住的房间。一到房间,陈剑锋说:把抽上锁的抽屉打开吧。我再次慢慢吞吞地打着,一拉开,里面便是自己“坚壁清野”之后留下的“烟雾弹”;清一色的根正苗红的革命先驱的故事体裁的连环画。 6park.com

    景四早就对一楼井底产生怀疑了。他早就怀疑我将私货埋在井底下了。至于这样地埋,都是跟《地雷战》《地道战》里面学的。水缸被挪开了,地上开始动锹了。这一动锹,我原本压在心里的火猛然蹿了上来。鲜土被锹掀了上来,然而景四看着快一米深的土坑,一脸失望。 6park.com

    他们并没有在缸底,阁楼的顶棚找到一本连环画。而此时,小妹领着肖战领着红旗飘飘的队员,也声势浩大,浩浩荡荡地赶来了。狭长的弄堂再一次被挤得水泄不通。情势已然明显地逆转了。我作为红旗飘飘的队员现在以牙还牙的机会到了,我是绝对容许任何随便对我进行陷害的。肖战带人站在我的身边,好似给了更多的勇气:我们红旗飘飘的同志是经得起任何考验,我们的红心永远向着伟大领袖毛主席,可是,就是不知道你们的敢不敢亮一下红心。我边演讲似的说着一边用眼睛瞄着景四。景四是大人,他见我们都是些小毛孩子有些不以为然,他正皮笑肉不笑准备应对时,忽然弄外停下来一辆绿色吉普车时,当李虎一拐一拐从车上下来时,景四的脸立时白了,他的眼睛莫名地露出来了慌张。 6park.com

    莫名的我对李虎心底总是怵。不仅是他的外貌,更觉他身上一种阴沉沉的气质。我们的主心骨到了,肖战忙迎上前,向李虎敬了一个礼,报告着说:李司令,请您放心林西岭是一个坚决与“封资修”划清界线,红心向着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革命小将。李虎没吱声,他有些阴沉沉的目光一直盯着景四,然后问我:他是怎么回事?我报告着说:李司令,他是红旗飞扬吸纳的队员。李司令又问:他原来干什么的?我说:摆连环画书摊的。李司令闻听,一指我说:带着我们到景四家看看,我倒要看看他的红心红不红?我正迟疑时,忽然有队员进来报告说现在所有上海的命组织都涌向复旦了,那里正在举行声势浩大的批斗活动,上头要求所有领导都得去。 6park.com

    这该是上海第一次革命小将聚合活动。李虎看了看苏文,又看了看我说:你先去景四家看看,一会再赶过来。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显然红旗飞扬是比不了红旗飘飘的,我带着两个我们自己的队员,由景四前头带路向他家走去。路上景四几次都想以去参加复旦的活动,游说着我,不能失去看见识的机会。甚至讨好地说:西岭,我们是邻居,我到你家也只是走走过场,没有坏心眼的。我微笑着说:对,我们是邻居,往日无怨,往日无仇的。我回头看了看去公共厕所方便的两个队员说:我也是走走过场罢了。景四将信将疑。我却早已下了死心,景四如此三番四次想找到我的把柄,这次去他家我不将他家翻个底朝天,我的“林”字倒着写。 6park.com

    景四家住的也是一个三层的阁楼。他一个单身汉也住在三楼上。在他的房间里没找到一本毒草,另外两个队员有些怏怏不快时,我将他们先打发去复旦了。自己却留了下来。原本我只想让景四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时,他又见我势单力薄,瞬间又想变另一副嘴脸。原来的恭顺转眼消失。他见我还不走,居然想架起我的胳膊将我从屋里抬出去。他刚碰我的胳膊时,我心里面压的怒火一下子起来了,我一个箭步就跳出他家屋中,朝着被我打发走的队员追去,便追便喊:有发现了,有发现了,景四将他的毒草埋在了水缸底下。原来的队员并没有走远,他们一听我的喊声,又兴奋地折了回来。这次我决心决不给景四一点面子,他刚想阻拦我们时,我走到他面前只是向虚晃一拳,他刚用手挡脸门时,他的小腹便被我用一套勾拳打得他捂着肚子痛苦地卧在了地上。他还没爬起来时,一楼的水缸已被我移开,铁锹已经挖了下去。 6park.com

    我估计景四的胆子快要吓破了。当我蹲下身子,将那塑料布包着的一个纸壳箱从他家一楼的水缸下面的土里取出来时,景四的脸白得像一张纸,他惊恐的眼珠子快冒了出来。而此时,另外的两个队员嫌屋里黑,他们正在外面喝着水休息。我一剥开牛皮纸,景四居然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我只是扫了一眼里面,便骇然发现在一堆毒草下面还有一个用蓝色布包裹的包包来,一打开包包,我的心刹那险些跳出来,那是三本画面香艳赤裸,不堪入目的《金瓶梅》。只在一刹那我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没等另外两个队员进来,将那个包包扔给了景四,景四接到过立马将包包扒拉扒拉埋在那堆挖出来的土中。 6park.com

    景四被那两个队员看管上了。我一人骑上一辆自行车向复旦我们的李司令报告。我的车骑得飞快,一到复旦,我一下子被震撼到了,那里更是红旗飘飘,更是人山人海,身穿绿军装腰扎皮带胳膊上带着红袖章的革命小将像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茵地。原来运动场的主席台成为公开批斗地封资修的场地,一批“臭老九”头戴纸糊的帽子,脖间挂着木牌跪在地上。跪着的人瑟瑟发抖,抡着皮带的人耀武扬威。而那个趾高气昂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司令李虎。台下声讨声雷动,李司令更加威风了,他接过一海碗白酒一饮而尽,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一个身形枯瘦的人,几乎是怒吼着:说!你为什么要画那些封资修的东西,说!!!那老者我并不认识,可是,我的心突然被刺痛了,那一幕永远不像英雄,却像极了从地狱钻出来的恶魔。旁人还在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却心里面灰暗极了,思量了下向肖战汇报了下,说在景四家翻出了几本毒草。肖战跳上台在李司令耳语了下。肖战回来,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说:李司令任你为红旗飘飘三把手,这点小事交由你处理了,把毒草烧了就算了,景四是红旗飞扬的,苏文的底细,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暂时不易对立。其实这样的处理正是我所希望的。不等他们反悔,我让肖战给我写了一个批示形式的纸条,揣上后,便马上往人群外挤,挤时我忽然看见冯茹正朝我这边瞭望着。我刚要跨上车时,冯茹一把将自行车后座拉住说:怎么样,景四家什么也没抄到吧,失望吧。我没理她,也不想由此耽搁时间,径直骑上自行车又往家这边骑。 6park.com

    两个队员跟肖战是朋友,跟我却不太熟,他们见了肖战的纸条,这才同意将景四的毒草当场拿出来,当场在院外烧掉。当他们抬着纸箱子将里面的连环画倒出来,再次清点下,准备烧时,冯茹不知何时也骑着自行车赶了回来。在事实面前她已不能辟护景四了,但她还想将那些毒草留下来了,她那曾知道景四的真正的大毒草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景四简直是痛哭流涕了,他一面检讨着自己私心,一面亲手划着着火柴将一本《娇娜》点着。 6park.com

    一堆连环画转眼燃了起来。转眼升腾了一阵黑烟。我看了看景四,又看了看冯茹,带上另外的两个队员撤离时,心里面才轻轻吐了一口气。 6park.com

    我们三个人,刚刚骑上车转出兰花弄,刚刚骑上南京路,就见我认识的宇文秀满脸焦急地推着一个三轮车从里面出来,她像是哭过来,泪痕还留在脸上,她也看见了我,微微惊异。我心中一动,忙将车骑了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她的父亲脸色苍白,眼睛闭得紧紧的躺在里面。我粗声问:怎么了?宇文秀费力地蹬着三轮车。并不搭理我。见状我心道不好,忙将她拉下来,自己骑上去,一面用力蹬一面喊:上哪个医院?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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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6park.com

    宇文秀一直在哭。泪水很快泅湿了她的脸颊。医生还在忙碌地抢救着。我也不知道如何劝她。只盼望吞了安眠药的她的父亲可以洗胃可以立马醒过来。哭着,我看着窗外,我也不能问她父亲为何轻生。在她啜泣着肩头轻微颤动的时候,我心里颇替她感到了悲哀;她的身世甚是可怜,母亲在生下她时早早病故了,她一直跟着父亲相依为命,而今她的父亲也不堪受辱,要将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6park.com

    渐渐的,已至深夜。她的父亲已经由手术室推了出来,人特别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不知不觉中我饿得肚子咕咕地叫着。宇文秀的肚子也叫唤了几声。我不由小声劝着:去吃口饭吧。可是她并没有理我,人很无神地倚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微微闭着眼睛。 6park.com

    我怏怏地走了出来。医院外一片漆黑的。拐了几拐终于在一个背街角的地方,找到一个冒着热气的馄饨摊子。我掏出了身上仅有几角钱,用塑料袋装了两碗,便又匆匆返回医院来。可是当我刚刚上了楼,准备拐进那一层的病房时,却突然听到楼道内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我又细细一听,只觉心中一惊,那陌生的男人居然是李虎。 6park.com

    我没再往里拐,迅速沿楼梯往上面又走了一层,悄无声息由上往下偷偷瞄了一眼,李虎显然是喝了酒了,眼睛与脸全是酒精烧出来的红。浑身的酒气也从下面传了过来。我不由担心起来,李虎他到这医院想来做什么。他怎么让我看一眼就觉得无比的恶心与憎厌。我的心莫名地悬了起来,我的预感越来越坏了。果然没过多久,里面突然传出来宇文秀几乎是绝望地哭喊声:不要!不要!我的眼睛不由有些绝望般闭了一下。可是脑子里却迅速地想出了一个对策。我忙将拎着的馄饨再次系紧放在楼角的窗台上,急步跑向医生值班室并且大声地呼叫着:医生,医生,不好了,203的病人快不行了。医生与护士听了马上跑向了203室。而我并没有跟着轻步上了三楼,躲了起来。一会,李虎嘴里骂咧咧地从医院里面满脸怒气地走了出来,他走到楼外,四下里看了又看,找了找,见没有什么人,这才一跛一跛地走到一辆吉普车里开动车子走了。 6park.com

    我真不晓得宇文秀的父亲是否真的病情又加重了。杂乱的脚步过后,我拎着馄饨又轻步走下来,来到203室时,只见宇文秀一个人扑在病床上头深深地将头埋在自己的胳膊里,而她父亲好像又被送进了手术室。我想上前安慰她几句,可是只感到语言是那般的脆弱与无力。想必是听到声响了,宇文秀猛然抬起头,一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简直在冒火,她死死盯着我的脸。我有些结巴地问:你爸,没事吧?她听这一问,好似被激怒了,又一次猛地像头母狮子一样扑了上来:你们这群混蛋,你们是想要逼死我的父亲,我跟你们拼了。她扑。我忙闪身,并把两袋馄饨齐齐放在一个空脸盆中,这才顺势揪住她的后脖领子,并且低声喝问着:你疯了,我是你的敌人么?我不是,李虎才是。宇文秀完全失去了理智了。她全然听不见一句劝,仍旧向我扑过来。我与她又撕扯在一起,当她用自己的指甲抠住我的脸时,我想躲,可是我想了下我还是决定用“苦肉计”既然计上心来,我索性一狠心将自己的眼睛闭了起来,让她解解恨吧。指甲已然抠破了我脸,当血流进我的脖领子时,她见我没挣扎,忽然松了手,双手掩着自己的脸,缓缓地蹲在水泥地上。我也有些诧异,抹了抹脸,将脸盆端到她的面前:吃吧,这是给你买的馄饨。 6park.com

    我的头有些晕晕的。我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真的病了,还是被街上墙上的,学校的,工厂的大字报的臭墨给熏着了。不过我明显地知道宇文秀的处境非常非常的不好;她该是让李虎给盯上了。种种关于宇文秀不好的事情像重重镜头一幕幕地出现在我的梦中。那梦里令人骇然的画面让我坐卧不安。然而我却不能太靠近她。宇文秀的父亲尽管被抢救过来了,可是这次自杀却引发了他身上的其他的疾病,一起并发了,他仍住在医院里,宇文秀得每天都要去医院照顾她的父亲。不知何故,已抛于脑后的宇文秀此际却再也抛不掉了。我觉得我的心魂已经完全附在她的身上。李虎也没放过此际的机会。在医院的角落处,有几次我瞧见李虎的吉普车依然停在院里。我不由烦燥地猜测着,宇文秀会屈于淫威之下,她会妥协吗。一日,两日,三日的过去了,除了给她买些吃的,能为她做的没有其他了。她对我的态度,有些好转,至少不会视我为敌人了,但是好朋友也算不上。直到有天夜里,我刚刚钻入被窝里,眼睛刚刚闭上,耳朵便被一枚石子扔在窗户玻璃上的声音吵醒了,我开窗一看,只见昏黄的路灯光将宇文秀的影子削得更加瘦了起来。她向我招着手,我刚想下楼,她却做了手势,示意抛下一条绳子或扔下床单什么的,她攀上来。绳子我屋内有。那是怕有一天失火了,逃生用的。原来有,现在有,以后还有。我抛下了绳子,她灵巧地抓着绳子脚轻轻蹬着墙攀到窗口。一贴近,她身上带着的一股凉气便透过来,她刚翻进屋,我还未问明情况,她就一下子扑到了我的怀里。 6park.com

    我刚刚想把她推开时,宇文秀却猛然地捧住我的脸不管不顾地亲了起来。当她的嘴巴贴到我的嘴巴上时,我忽然明白了什么,随之头“嗡”地炸了起来。尽管箭在弦上,我却不想因此陷入被动中。我将窗户关好,将窗帘拉上,将宇文秀抱起来轻轻抛到被褥之上,这才扑到她的身上,开始疯狂地亲吻起她来。宇文秀完全地被我剥成了一根苗条的白萝卜。当宇文秀成为白萝卜时,她掀开我,钻入了被褥之中。她是白萝卜,我则是一个赤条条的青萝卜。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可是我牵过她的手之后,就没有再往下造次下去。夜深人静的,我怕惊扰到楼下的父母,黑暗里我用牙齿轻轻嗑着她发烫的脸蛋,用自己发烫的嘴死死吮吸着她的舌头。我下面已经胀得不能再胀下去了。我已管不了那么多,当一只手抓住她丰满尖挺的乳房时,另外一只手粗鲁地抓住她的一只手继续往下面探了下去。她犹豫了下,嘴里轻轻发出了一声“嘤咛”,最终还是顺从地用手轻轻套动了起来。刚来了几下,我噙着她耳珠说:我快要爆炸了。她听后细若蚊声地说:那就爆了吧。 6park.com

    事后,她在被中捡起我的内裤将她手上我裆部的秽物细细地擦拭了一遍,当她再温顺地躺枕到我的胳膊上时,我闭着眼睛苦苦一笑说:放心好了,如果你不愿意,我绝对会想办法让你不落入恶魔之手。宇文秀惊奇地问:恶魔?你知道是谁?一团漆黑中,我点了点头。她又问:你知道我这次来的意图,你能对付了他?我胸膛仿佛发出蜂鸣似的说:当然知道了,我多聪明。我想了想正经地说:即使要我付出生命,为了我爱的人,也在所不辞。宇文秀叹了一口气说:不用你付生命,只要你对我是真的,用的是真心,我怎么会让你去死呢,我舍不得你,一直舍不得。她说着,忽然有些动情似的翻上我的身体,热吻又如雨点一样地落了下来。 6park.com

    我兴奋得几乎一夜没怎么睡。还好父母和小妹从来不上楼找我,天一亮,上班的时候,姆妈在楼下喊了一嗓子后就与老爹骑着自行车带上小妹走了。他们人一走,我顿时轻松起来,安顿着宇文秀继续在被窝里躺着,一面下楼将姆妈热在锅里的饭菜端了上来。宇文秀先是狼吞虎咽了吃了下,然后这才赤脚在水盆里洗了脸,又用我的牙刷涮了遍牙。我也吃过了饭,涮过牙后,我们俩这才坐在阁楼里一起想对付李虎的对策来。 6park.com

    六 6park.com

    宇文秀是第一个说我是诸葛孔明转世的人。 6park.com

    我想了许多办法:首先是找到一个与李虎对立的组织,只有这样的组织才能有可能下功夫保护起她。其二,自身增加“政治筹码”我并且对她举例说明了苏文之所以能当上司令,还不因为她参加了毛主席的检阅,如果有机会她也得去这样的活动。这呢也需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跟她的迂腐的父亲划清界线。我这样一说,她便皱起了眉头,她一皱眉,我便苦口婆心又劝道:这是一场残酷的阶级性的斗争,立场必须站在有实力的一面。其三,找机会抓住李虎把柄与弱点;但是我不是国家干部,调不了他的档案,也无法去他的家乡实地去查,只能暗中行事。其四,也是有些坏的主意,煽风点火让她的父亲拼了老命与李虎同归于尽。我一说这样有些没人性的主意,宇文秀的眼睛便像刀子一样扎过来。那样的主意与我也是违心的,我的脸不觉一红,于是想了想最后定定地说:好身子绝不能便宜了畜生。如果那畜生对你动粗,你也无法防止,你就将屎拉在裤裆里。我这样一说,立马赶到后悔了,以我对宇文秀的了解,她是宁死也不愿做那样的事情的。所幸宇文秀反应没有那么大,她转过脸冲着我微微笑着,有些意味深长。我自己也在立即反省自己是否说错什么时,忽然楼下传来景四喊我名字的声音。 6park.com

    我仍没舍得宇文秀走。让她在阁楼里先待会,自己匆匆下了楼。一开房门,景四便朝四下里瞅瞅见无人,这才有些贼头贼脑地进来。他一进来回身将我家房门关上,又捌上门栓问:家里还有别人吗?我摇了摇头。他又寻瞄了下,见真无人这才从怀里掏出三册书来,他一掏书,我便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将他的手推了回去,并且低声地说:我不能要这种东西。下意识里却暗暗思量怕这是景四给我下的一个圈套。景四说:兄弟,哥哥再坏,也懂得知恩图报,你放了哥哥一马,哥哥绝对不会对兄弟再恩将仇报,那样的话,哥哥猪狗不如。这三册是哥哥多攒的一套,给兄弟解解闷儿,看不看,留不留,烧不烧,全由兄弟做主了。不由分说,景四撂下书,又推开门见四下无人注意这才又溜走了。 6park.com

    他一走,我并不放心,将书匆匆埋入米缸里,随后,关上了门轻快追了出去。拐了几拐,眼见着景四独自一人进了自己的家里,又绕圈在兰花弄弄尾转了一下,没有发现苏文,冯茹和陈剑锋,这才略放心急忙往家里跑去,一回家,我将房门捌上,一翻米缸时,心却一颤,书不见了。 6park.com

    书被宇文秀拿到了我的房间里,我一进来,她的脸便像一块红布似的。她将书放在一边,捂了捂起伏的胸脯说:林西岭,这个景四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淫秽,黄色的书给你解闷儿,他是想要害死你。为了缓解下紧张,我故作镇定地说:我知道这些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兹当批判地看一看吧。批判完了就烧掉。我从没想到原来在一个女孩的身上可以继续这样造次下去。宇文秀也不太清楚。我刚看了几页,就觉得下面的帐篷开始鼓了起来,而宇文秀将书扔到桌子上后,就合衣掀被躺在了床上,她小声说:我有点累了,我再睡一会。她这样说着,倒仿佛给了我暗示一般,她刚躺进去,我紧跟着也钻了进去。我的脸刚一贴到她的脸上时,我听到我们两颗心都由胸膛飞了出来。我的床吱吱呀呀的动着。它发出的声音远远超过了宇文秀的呻吟声。 6park.com

    那三册足本《金瓶梅》在宇文秀走后,我又恶补了好几遍。当我下定决心在父母和小妹回来之前将其烧焚时,我刚蹲在灶坑前,转念一想,又将书重新带到了阁楼上,我轻轻挪开墙上宽大的镜子,并且抽出了一块砖。那镜子后的墙是空的,早在几年前,我便发现我家这个阁楼这面墙的秘密了,它里面有夹层,当我第一次发现它,并且希望里面能发现一些金银财宝时却一无所获,估计是原来这楼的主人早就携宝而去了。不过,它却成了我藏连环画的地方。我觉得有些是天意。 6park.com

    一连几天我与肖战参加了不下二十几次的抄家.烧四旧的活动。肖战与我属于师兄弟,我们都是上海大洪拳翁老爷子的徒弟,只不过我们所学的东西不太一样,他身形灵活,头脑灵活,学的是轻功,我呢学的是气功。我是喜欢没事研究人的,通过一段长时间观察,我发现肖战喜欢出风头,而这一喜欢与我是相违备的,如果不是想和陈剑锋对着干,我才不会选择参加红旗飘飘的。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如果不是考虑到只有在队伍中有位置才好说话办事这一面意思,我情愿当一个普通的队员。也是这运动一开始,我首先就想到了我们的师傅翁老爷子的背景与底细,还好还好他原是黄浦江码头一个出苦力的,出身贫农。至于姆妈那里,外婆早亡,一个舅舅原还在襁褓时被外公早早带到了香港,关于舅舅的事情除了姆妈知道一点,老爹知道一点外,我无意间偷听知道外,再无别人可知。原本我对宇文秀出的计谋不会那么多,算是跟老爹说的,运动一开始,老爹就与姆妈商谋起来,如果运动真的搞得太激烈了,那么老爹与姆妈会立马表态划清界线,并且商量出孩子方面是我跟着老爹,姆妈与小妹将外婆家里租客撵走,搬过去。老爹的这些计策,我在几年前读三十六计时就明白了,什么离间计,苦肉计,暗渡陈仓了,总之是要演好一出给别人看的戏。 6park.com

    我尽量装傻一些,还得想以后给自己留条后路,跟着肖战参加几次活动,人显得不够聪明,组织能力也不行,执行方面倒挺快的。于是有一天肖战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宣布:西岭,李司令决定还是让你在我的队里当一个普通的队员好了。我听后马上回答着:行,肖战,你千万别为难,我不是领导那块材料,我愿意时时听你的。 6park.com

    自从上回我与宇文秀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后,她就再也没来找过我。开始我非常担心,担心她将我对她说的全忘了,有几次我想趁夜里偷偷跑到她家去找她,然而却终于忍住了。直到我听说她为了表示革命的决心,将自己的名字由宇文秀改成了宇文卫红,并且跟她的父亲划清了界线,搬到了她的外婆那里,又转眼跳到了红旗飞扬的队伍里,心稍微放了下来,刚想要全部放下的时候,又听说陈剑锋正在有些疯狂地追求着她。听说为虚,眼见为实。我总也不信,直到有天我独自去南京路上的新华书店想要买几本新出版的连环画时,在熟悉的柜台前亲眼瞧见他们俩有说有笑,很亲密的样子。我心里面是特别不舒服的,不过总咬着嘴唇想,你们亲密归亲密去吧,我想要为宇文秀完成的计划绝不会变。一天上午,红旗飘飘与其他学校的一齐举行活动,我被肖战留守在司令部看家。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我偷偷撬开李虎住校的房间,将那三本毒草藏在了一堆旧报纸底下。 6park.com

    七 6park.com

    运动开展得更加如火如荼了。大字报将专栏板和白墙上贴得满满的。街头弄尾,到处都有胳膊上带着袖章的红卫兵,他们持着剪子,拿着火柴,或手里拎大铁锤。每到一处都会发现一堆尚未燃烬的灰堆,里面尽是些我心中颇在意的毒草。我对景四一直没有放下过警惿之心,不过他倒好似念我的恩情一般,不再找我的麻烦,至于在路上碰上了,大家也装着还是仇人的样子。陈剑锋不仅因为表现突出,更是因为他的五个膀大腰粗的哥哥其中有几个在工厂成了革委会的头头,他现在越来越不把苏文放在眼里了。小道消息传,如果不是因为苏文的父亲是某军区的司令员,他会借势将她取尔代之的。我自己终于知道了男女之间实质的东西是什么,无意碰到过冯茹时,属咸吃萝卜淡操心,心里面还会偶然想下,她会不会早已和陈剑锋发生了关系。冯茹应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记恨的女人。她曾经对我表示的友谊,在粮食短缺对我无私的接济都会永远让我铭记于心,只是我们交集只仅限于此吧。 6park.com

    我觉得老爹有未卜先知的能耐。没过多久,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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