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军在朝鲜：砥平里作战初步战术检讨
A Preliminary Critique of Tactics Employed in the Encounter with the Enemy at Chipyong-ni 6park.com
承前文：“砥平里的火海与人海：第23团支队的战斗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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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3月29日，新近入朝的第十九兵团司令部印发了一份册子《作战经验汇集》，这份材料中的战例均为39军在过去几个月中的战斗总结。在第五次战役转移阶段溃败中，其中的一个副本被美25师缴获，这个副本上有“送四大队景参谋长  – 九区队一班”字样。这份材料被翻译后，多次以mimeographed booklet in Chinese “A Collection of Combat Experiences”出现在Appleman一书的资料来源中。
虽然本文作者找到了该原始材料在美国档案馆中的编号，但管理员告知此原油印中文册子已不知所终。近来承蒙一位友人，终于获得了一份副本，故将“砥平里作战初步战术检讨”一节全部转录如下，图表和[ ]内文字为本文作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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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一七师配合友军全歼横城以北地区之敌后，军主力（一一五师、一一六师）奉令切断砥平里之敌，防敌逃脱、阻击援敌。二月十三日晨进至丹石里、新/旧仓里（一一六师）、上/下物安里（一一五师）之线，并于丹石里与美二师廿三联队一部对峙。当晚，军以一一六师由丹石里向西沿公路及以南山地向注岩里攻击前进，断砥平里地区之敌南逃骊州公路并向骊州阻援，以一一五师主力（三四三团、三四四团）由石谷里沿铁路及以北向望美里、九屯攻击前进，三四五团留农皋向东南文幕方向警戒，为军之预备队。十四日拂晓一一六师进至预定地点歼美廿三团二个连。一一五师进至预定地点，沿途无敌，当晚配合友军（一一九师、一二六师、一二五师之一个团）围歼砥平里及周围地区之敌，向该地攻击前进，迅速迫近，将敌美廿三团法国营、炮兵营、坦克大队等约六千人压缩困守于砥平里北凤尾山东西一、二里狭小之高地。十五日与敌对峙守备一天，当晚继续进行攻击准备。十六日拂晓前奉令仓促撤出战斗，其战斗经过及经验教训检讨如下：
[39军116师主力在注岩里所歼的是美2师侦察连和美9团L连，两个连共死亡124人，与美23团无关。砥平里内守军约5400余人- Hamburger p155。不超过名义编制表的5719人。]

一、战斗经过：
1. 攻击：十四日十七时攻击部队先后向砥平里攻击前进，三四三团二营于廿三时十分至闸岘与敌打响，当时团令五连夺取马山以南山顶，以三营主力沿望美山打下去。五连仅以四十分钟即攻占闸岘、马山共三个山头，歼敌数十名（俘五名），将敌压缩于砥平里街内，后因三营打错方向，未能及时与二营取得联系，以致二营不能及时向前发展，待三营联络上时已十五日三时许，当时看到友邻无动作，并询俘虏发现敌兵力相当集中，且做有坚固工事。若继续打下去，天明不能解决战斗。四时许将情况报告师，师即令该团固守马山，以待十五日晚继续攻击。
[闸岘无美军防守。马山附近阵地由23团G连防守，两天两夜合计死亡27人]


三四四团一营于十九时进至攻击准备位置，当时有友军三五六团亦在该处攻击，攻击二次未成，后我一营于廿四时亦开始攻击。由于地形开阔敌火力强，我未很好组织炮火，致攻击三次均未成，且部队伤亡较大。十五日四时团令该营转移至铁路东一带山地，与敌对峙。三营于廿一时到达攻击准备位置，当时友军三七七团亦在组织向车站东南三百米之小山头攻击，连续三次未成，且伤亡过半。我三营与三七七团同时组织攻击，一时开始攻击，经四十分钟即攻下第一个小山头，连续攻占第二第三山头时已四时半，未能向纵深发展，团即令停止攻击迅速改造工事，固守已得阵地，准备于十五日晚继续攻击。
[对23团E连阵地的攻击，356团连攻2晚失败，损失惨重。377团连攻2晚亦失败，损失惨重。344团1营当晚亦失败，伤亡较大，营长贾廷玉被坦克炮打断双腿阵亡（在砥平里阵亡的另一位营长是359团3营CO张凤玉）。344团3营打下的是E连防线外无人防守的”No men’s hill”]


2. 守备：十五日三四三团以二营固守马山三个山头，二营以四、五连固守，六连为预备队。当部队停止进攻时，敌即数次反击，均被我打退，待天明后敌以飞机炮火配合向我马山阵地反击，我因地形不利、队伍太密集，以致伤亡较大，但该营干部均抱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互相鼓励，随时调整组织，收集弹药，打退敌十六次有组织的反击，始终守了阵地。十六时坦克廿余辆由曲水里方向增援砥平里，情况突然，事先不了解，发现坦克时已冲至团指挥所，严重威胁二营侧背。团立即令二营立即向三营主阵地转移。当坦克沿公路向我侧后冲来时，我一、三营即在公路两侧展开交叉火网，将敌坦克上之一个连沿路被打，剩余卅余人全歼，生俘营长以下廿余人，并击毁坦克四，汽车一。
[344团2营守备马山整个白天，全营只剩下60多活人，伤亡90%以上；“王少伯营长见到王良太师长只说了一句话：师长，你看我们2营只剩这么几个人了”。美军先后有两个连反击失败，共死亡25人。343团1营+3营+345团1营+378团+348团各一部拦截曲水里方向过来搭载坦克的美骑5团L连，造成美步兵死亡35人。343团击毁一辆坦克，造成3人死亡，击中另外3辆坦克但没有造成人机损失。击毁伤员收容卡车一辆，造成随车4名韩军死亡，并俘后来伤死的3营营长Treacy]


三四四团三营攻占车站东南三个小山头后，因天明即令九连固守该阵地。该连以一个排及重机一挺固守阵地，连主力在山下隐蔽。从八时至十三时敌以小部队（一个排）在迫击炮掩护下连续四次反击均被击退，十三时以后敌以飞机配合扫射轰炸投掷汽油桶，阵地全部烧着，但部队仍沉着应战，连续打垮敌人两次反击。十五时因坦克增援同时该连伤亡惨重，无力抵抗，全营撤至望美里山下新岱一带集结。
[344团3营9连白天固守美军防线外的”No men’s hill” 亦伤亡惨重]
十五日时拟于当晚继续攻击，但下午接军令决定我师配合四十军于十六日晚继续攻歼该敌，并调整布置，以一一七师接替注岩里一带防务，一一六师进至曲水里以南阻击北援之敌，四十二军全部于文幕以北农皋里地区，阻击原州增援之敌。师作如下调整：
三四三团位光阳及其以南并控制马山及公路山口，三四四团控制新岱及以西望美山及以西**，主力位石佛，三四五团位茂村及以东山地，师指不动。各团具体部署：三四三团以一营一个排控制马山，以一、三营现有阵地为主阵地；三四四团以一营一连与敌对峙，营主力于望美山，二营草旺里以西山地，三营新岱，团指石佛。
[115师计划15日晚继续攻击，但39军令其15日晚观望、16日晚再继续攻击，邓华要求由40军统一指挥。同时原州方向因西北山和原州炮击败局已定，邓华令117师和42军剩余人员全部转向砥平里方向，寄希望沙里淘金。东南“增援之敌”的英联邦3个营被116师一部阻于内龙里，但西南“增援之敌”的美骑5团支队的23辆坦克突破了阻击]
3. 撤出战斗。师于十六日三时卅分接军指暗语立即转移。当时因经过一天一夜战斗，部队较混乱，而伤员很多没有及时转移，对整个情况不了解，同时又快到天明，感觉到天明以后转移不便，不转移又恐其他部队转移我前后遭敌夹击。因此即令各团转移。三四三团转移至下高松，三四四团梅月里，三四五团上高松，师指葛岘。各部于十六日十一时先后到达指定位置，但部队较混乱。
[邓华15日18时半得报美坦克已突入后，即下命令撤围，但115师到次日凌晨3时半才收到撤退命令。军座吴信泉称： 由于该师[115师]对情况判断错误，因此仓惶撤出战斗，部队拉的远，产生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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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经验教训：
1. 除在战役指挥上产生了轻敌观念，在战斗指挥上亦同样产生了轻敌思想，对敌估计不足，以为横城之敌被歼，按其过去作战特点砥平里之敌必将逃跑。
2. 情况了解不够，以为该敌只有野战工事，而不明敌已形成据点，有地堡、铁丝网等防御工事，并以坦克为活动堡垒。除整个部队未有统一部署指挥外，即便师之两个团亦未统一协同动作，集中攻击力量，形成你打我不打。
3. 由于时间仓促及思想的轻敌，当一般运动战打，故缺乏攻坚准备，由此违犯了四快一慢的原则，干部没很好观察地形研究情况，攻击部队也未很好组织以运动战方法仓促投入战斗。
4. 没有组织使用炮火，炮兵也未跟上，步兵器也未很好组织发挥其作用，如三四四团一营攻击车站南小山头时没有火力支援，连续三次攻击，均未奏效。
5. 当晚未解决敌人，拂晓前主力未适当的撤离敌人，距敌太近，对山相峙，与敌粘住，加以队形过于密集，故虽于当晚攻击时伤亡甚小，而在次日守备对峙中，伤亡较重，如三四三团二营于马山阵地上最多只能容一个连，而该营全部守备此山，致使敌每发炮狙均杀伤我数人，造成血的教训。
6. 接敌运动时间允许应尽量做到多挖工事，进一步做一步则进可步兵为营，守则凭以抗击并可减少后续部队伤亡。
7. 中下级干部未能很好掌握战机，主动及时报告，致放过可以歼敌之机会。如三四三团二营于十四日二时攻占马山时发现山下敌人及车辆很混乱未打，该团三营弄错了方向，未能配合动作。三四四团一营未能完成攻击任务，该团三营攻占前沿山头后，未能继续猛打下去，形成等待而动作不猛，以此本可给敌更大杀伤，而未达应有之战果。
8. 战况报告不确实，在战斗过程中如三四三团报告已打进砥平里街内，正向凤尾山组织攻击，其实未过铁路。三四四团也报告完成第一步骤，以此影响指挥不能采取正确决心。[343团和344团连铁路线都没有挨到，却虚报误导上级称打进砥平里街内、打上凤尾山。齐德学《官史》卷II p83更称：“当晚[14-15日晚]，对砥平里再次发起攻击，…第115师在南面至15日2时许攻进砥平里街内。由于地形太狭窄，兵力展不开，仍未能解决战斗。”还煞有介事称巷战施展不开，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9. 通讯联络不顺畅，又不及时，师不能及时将战况上报军，军也不能将意图决心告师，严重影响了战斗指挥。如前指电令十五日十八时撤出战斗，而师于十六日三时半始接到暗语，因此转移仓促。
10. 师对撤出战斗组织不够老练，转移过于仓促，影响部队情绪，未分析援敌主要为解砥平里之围，不明我军突然转移，一般不敢即时向我出击。
[原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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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攻击砥平里美23团支队的中方8个团，分属3个军的5个师。战斗共持续2夜2日，其中39军的2个团参与了1夜1日，其“初步战术检讨”中关于己方的叙述基本属实。42军的3个团（375 + 376 + 377）伤亡虽大但只起了配合作用，吴瑞林军座的非虚构体裁“回忆录”和《陆军第四十二集团军简史》都不好意思说实话。40军参加攻击砥平里的三个团（356 + 357 + 359）由“总指挥” 119师师座徐国夫负责部署；由于是场大败仗，徐师座故作轻描淡写状：“很平常的一仗而已 … 战史上砥平里战斗也无特别之处”。然而，一九五一年五月三日志军委《关于供应问题的指示》明确指出：“砥平里战后，我们又转为防御”，这代表了彭帅对砥平里之战地位的认识。 6park.com
1951年3月23日，邓华向上级和下级作《志司前指对砥平里战斗的检讨》，全文如下：
(一) 砥平里战斗打得很不好，主要是前指作战指导上有了缺点：
1 、横城以北战斗的迅速胜利，部队中普遍产生了轻敌观念，前指对敌人估计亦不足，尤其接到某军[42军]报告石谷里农樂[农皋]美二师九团两个营撤退及得悉原州伪军东撤后，以为两处敌人均会收缩，为不使敌人逃跑赶快打掉砥平里之敌，并将原州敌人抓住，准备在其逃跑时从运动中歼灭其一部，因此分散了兵力，没有增强攻砥平里及打援的兵力。
 2 、对砥平里情况了解极不够，据某军[42军]报告只有野战工事 (不知敌已形成据点，有地堡、盖沟、交通壕、铁丝网、地雷等防御工事构筑 ) 以为某军[42军]主力从南一抄，某师[119师]从北面一压，南北夹攻就可将敌歼灭，故打得很仓促。在指挥上也是一般的野战指导方法，而没有攻坚战的具体战场统一指挥，以多建制的部队采取野战方法，去打形成据点的敌人.
必然是不会成功的。同时对敌人兵力估计不足，认为敌不到四个营，而实有五个营六千余人(美二师第廿三团、法国营、炮兵营、坦克中队等)压缩在一两里路的狭小地区，我兵力即不易展开，又不能分割敌人，不论从兵力上，火力上我都不占优势（尤其是火力) 。
 3、由于整个战役出动迟了几天，为争取时间， 部队迅速投入了战斗，因而紊乱了师团的建制，为了歼灭横城之敌，将某师主力团[119师355团]附给某师[118师]，一时抽不回来，某师[119师] 指挥的仅一个二等团[356团]、两个三等团[357团，359团]，主攻凤尾山228高地都是三等团打的，部队战斗力不强、刀尖不硬，加之某师[119师]又将力量分散，三个团三面攻击。
 (二)由于以上主要原因，故两夜攻击均未能奏效，根据当时情况调部队已来不及，某师[117师]须要经过一百一十余里的急行军，赶到即要打（时间不容许推迟），又会形成无准备的仓促作战，也是打不好的。其次是援兵大，梨浦里至砥平里仅四十里，敌火力可以交叉，很难阻住，且援敌已过南汉江，先头已到曲水里。如与敌胶着越打越多，将产生严重后果。即使打胜，这x个[3个]军也将伤亡很大无力再战，战局的支持将很困难，因此乃于十五日十八时决心停止攻击砥平里而撤出战斗。
 (三)砥平里给我们的教训是深刻的，这是对具有现代化装备的美帝进行第一次据点攻击的尝试。
1 、敌步兵虽不强，但其装备优势，火力强大，我们绝不能轻视，必须时刻记住(特别是胜利情况下) 。集中优势的兵力，有重点的歼敌一股，而后再歼一股，绝不能平分兵力，尤其攻击美敌据点更需如此。
 2 、要有很好的准备和组织，据点攻击要看好地形，选好突破口，迅速将兵力火力布置好，方能发起发击，尤其要组织强有力的炮火，不间断的支援步兵，保证步兵顺利的突击，这是与美帝作战非常要紧的事，没有足够的炮火，仪靠步兵是不可能完成攻坚任务的（我某师[115师]第二晚攻击仅一个连炮兵配合作战，即予敌很大杀伤，夺下了凤尾山，但因弹尽不能继续支持，而又失守)。
[还在听信谎报做梦。第二天马山美军G连死亡20人左右，不知道39军吹了多大倍数上报。115师连凤尾山脚毛都没摸到]
 3 、必须要好好了解情况，对已占领阵地的敌人，不能打莽撞仗，不仅要对外围工事侦察清楚，而旦要设法捉俘，了解敌人纵深兵力火力工事的配备，组织干部看好地形，这样下达正确的决心，这是取得胜利的首要关键。
 以上仅是从作战指导上的几个主要问题的检讨，至于很多具体问题， 还须各军、师、团进行深刻的总结，只有虚心的检讨与接受教训，才能改正自己的缺点及更好的歼灭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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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宋阿毛于2023_09_15 11:45:20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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