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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2009,我的沧桑五十年(五)
送交者: 北冥巨鲲[★★★士大夫你快滚★★★] 于 2019-08-27 15:17 已读 114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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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1959~2009,我的沧桑五十年 作者:八爪章鱼 由 北冥巨鲲 于 2019-08-27 15:11

三花正式成了小黛农的猎犬,大概它知道自己这条小命来的不容易,所以加倍珍惜,干起活来很带劲,轮起三条腿满山飞奔,和小黛农配合起来居然还颇有斩获,我无法解释这种超自然现象,只能相信那句古话:瘸狗碰上废兔子了。
  75年9月,连里来了个新的副连长,是个女的,叫刘翠花,据说家里十八代都是贫农,绝对根正苗红的红五类,不是我诋毁贫下中农,我这辈子也见过不少贫下中农,可是没有一个像这位刘副连长这么闹心的,如果不是限于文字篇幅,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所有贬义形容词全加到她身上,可能还嫌不解恨呢,自从来了刘副连长,本认为自己已经在十八层地狱的众知青,荣幸地进入了刘副连长亲自打造的地狱第十九层。
  说到刘副连长,就不得不多少几句,因为她让本来已经淡漠了阶级斗争的知青们重新感觉到了阶级斗争的熊熊烈火,这把火烧得众知青个个焦头烂额,不管是红的还是黑的,全烂了。虽然刘副连长“牛鬼蛇神”四个大字除了这个“牛”字,其他四分之三一概不识,但是她锐利的双眼很是认得哪些家伙是牛鬼蛇神,在我们连里,非常令刘副连长振奋的是,除了她自己以外,其他的都算得上牛鬼蛇神,一个小小连队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牛鬼蛇神,令刘副连长深深感到了阶级斗争形势的严峻,也激发了刘副连长高昂的战斗激情,我相信如果没有王连长在中间和稀泥,我们全连的知青都得死在刘副连长的昂扬斗志下。
  王连长对什么思想汇报会,揭修都私会这套东西不太感冒,他属于生产型干部,只要大家把活干好,其他自便,但是刘副连长则不同,他深信MAO主席“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的伟大教导,认为知识青年的首要任务仍然是斗资批修,深挖自己的阶级劣根性,因此我们连在每天的日常出工之后,晚上还要召开各种斗资批修会,一开开到12点,而且回去还要写思想汇报交她审查,美其名曰“了解思想动态”,虽然这老BIAO子不识字,可还是要装模作样地看。知青们累了一整天,晚上都想早点睡,有谈恋爱的也要趁着晚上勾勾搭搭一番,这一下全被刘副连长破坏了,不免怨声载道,王连长也深深不以为然,但是刘副连长打着MAO主席的旗号,王连长有话也得憋着。
  这刘副连长吧,长得有些不三不四,说她是女的吧,她看上去比张飞还猛点,说她是男的吧,她胸前还有两坨肉,东晃西荡像一对长反了的驼峰。虽然刘副连长长得有些四不像,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出工的时候我们时常能看到刘副连长穿着小号解放绿来回穿梭,两坨肉上下翻飞几欲破衣而出。这情形多少有点恐怖,因此我们就想离她远远地,可刘副连长还喜欢哪儿人多往哪儿扎,以示自己正在和群众“打成一片”。
  刘副连长知道我是黑七类,于是整天让我写思想汇报,我写不出来,就往上瞎编,什么“今天出工看到刘副连长的两个大NAI子飞来飞去,我几巴都立起来了,这是一种肮脏的资产阶级思想,不应该出现在革命的知识青年脑中,我深深的检讨了自己。”或者是“今天班长在宿舍里面放屁,连放十七八个,臭气熏天,把我们全都熏了出去,班长这种行为严重影响了我们这个革命大家庭的茁壮成长,建议开会批斗班长。”之类的东西,写完就交上去,反正这个傻鸟也看不懂,更不好意思去问别人,只要纸上有字就行了。不过说句老实话,看见刘副连长大NAI子,我就硬起来这话绝对是假的,嘿嘿,就算我当时硬着,看见刘副连长的张飞脸也得立马萎下去。 6park.com

日期:2008-7-31 15:43:25
  某天众人出工,那天上山不是割胶,是连里响应上级号召,开垦荒地扩大橡胶林种植面积,我们跟着王连长到后山坡上砍树拔草,正干着活,也不知道是谁,在一丛半人多高的草丛中发现一个死人坟,这死人大概生前也算个小小权贵,因为坟前有几个倒掉的石人石马,好像叫翁仲啊什么的,已经全都破烂不堪,唯独有个石头乌龟驼着碑,碑上乱七八糟刻了些字,字迹已经很模糊,大概就是这死人的生平事迹之类的,这个石龟显然出自巧匠之手,雕得栩栩如生,后来我知道这石龟叫霸下,是龙耍流氓留下的九个证据之一,但是当时谁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就管它叫乌龟。我们干活累得不行,就偷懒跑过去看,刘副连长正在指挥除草,一看人都跑了,不由得恶向胆边生,晃着大奶几步就窜了过来,正是人未到,奶先至。众知青只觉脸上一痛,刘副连长已到面前。
  刘副连长正准备张口开骂,突然也看见了这死人墓,刘副连长戎马半生破四旧无数,养成了极高的政治敏锐性,一见那龟昂首抬足,神情得意洋洋,不禁大怒,暴喊一声:“四旧!”众知青乍闻惊雷,吓得全一哆嗦,只听刘副连长又说:“知青同志们,这是封建主义流毒,我们要砸烂它,来,先把它的龟头砍掉!”一众男知青听说要砍龟头,本能地先把两腿一夹,等明白过来不是要砍自己的,就有人笑出了声,好在刘副连长此时的注意力全在龟头上,也没注意是谁笑,上去先给了石龟一锹,石龟纹丝不动,刘副连长更加愤怒,说:“今天都先别砍树了,先把这四旧砸了。”王连长在旁边一听就说不行,干活要紧。刘副连长脸上挂不住了,就说:“王连长,请你不要忘了毛主席的教导,我们知识青年的首要任务是砸烂旧世界,破四旧使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王连长一看她要扣帽子,只好打圆场说:“行了行了,今天就砍龟头吧。”说罢自己也笑。
  于是众知青有的拿锹有的拿镐就开始砸龟头,叮叮咚咚一砸就是一下午,眼看着天黑了还不收工,把我气得牙痒痒,趁着天黑,我就说了一句:“刘连长,我们班长也有个龟头,是不是也砍下来啊?”班长一听就急了,连说:“我没有我没有!”众人一听更乐,刘副连长气得直蹦,为了对抗笑声嘴里噼里啪啦一阵语录,奈何众知青早没了劲头,左一句“砍你龟头。”右一句“插你老逼。”完全盖住了刘副连长的语录声,刘副连长终于明白了啥叫龟头,眼见众知青如此下流,个个恬不知耻,气得呼呼直喘,胸围直逼F罩杯而去。王连长看看已经乱成一团,大喊一声:“收工。”众人立即拎起家伙呼啸而去,留下刘副连长和半个砸烂的龟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去了。 6park.com

白天砍龟头的革命行动失败后,刘副连长很生气,导致的后果也很严重,刘副连长立即决定当晚就召开破四旧行动总结会,以检讨当天革命行动失败的原因,肃清本连知青脑袋里的资产阶级流毒。众知青恨不得奸杀刘副连长的老妈,踢爆刘副连长的大奶,但是没有一个敢缺席,没法子,谁让人家是连长呢。
  会议照例由刘副连长主持,开会前我下就定决心要给刘副连长添添乱挑挑刺儿,以报她无故延长上工时间,蔑视我等黑七类知青的仇,我相信只要我挑个头,我们连里这帮兄弟肯定能整出点幺蛾子来,这帮人,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刘副连长没感觉出啥异样,喝了口水清清嗓子,酝酿了一下情绪说:“知青同志们,我们敬爱的毛主席在伟大的WU CHAN JIE JI WEN HUA大革命开始的时候就教导我们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
  我低下头插嘴说:“刘连长,这话是毛主席1927年说的,不是文革开始的时候说的。”
  刘副连长被岔了一下,饱满的革命情绪大受影响,狠狠瞪我一眼,又接着说:“我们要高举毛泽东思想的红旗,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
  我心想就你还读毛主席的书呢,《毛泽东选集》五个字认全了吗?连忙又插一句:“刘副连长,这话是林彪说的,林彪已经叛党叛国,成为千古罪人了啊。”
  “赵超美!”刘副连长一声怪叫,仿佛被人捏住了大奶,“你屡次打断我的讲话,是何居心?”
  我抬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刘副连长说:“刘连长,我是在纠正你的错误啊,你引用叛徒林彪的话,这不是对伟大导师毛主席的亵渎吗?”
  刘副连长脸涨得通红,像打了鸡血一样,想找点什么话反驳我,奈何肚子里只有油水没有墨水,半天也没驳出来。
  这时候另一个知青也说:“就是啊,林彪叛党投敌,引用他的话可是要挨批斗的啊。”
  其他人立即开始发出嗡嗡声,有的说:“啥也不懂还敢乱用语录,也不怕挨斗。”有的说:“大字不识一个还好意思到处讲话,也不嫌丢人。”还有个哥们说:“讲个屁话,老实砍龟头去得了。”场面立即混乱起来。
  刘副连长又气又怕,气我扰乱会议秩序,怕我们抓住她引用林彪的话不放,弄不好再报告给领导,急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看着她的熊样心说小样跟我们掉文,老子好歹是知识青年,挤兑你个文盲还不跟玩儿似的。
  破四旧行动总结会不欢而散,从此刘副连长看见我就咬牙切齿,好像我强奸了她亲妈似的。我心里暗暗好笑,倒真想看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6park.com

日期:2008-8-1 14:55:02
  刘副连长来了以后,我去老勒刀家的次数更加少了,一是刘副连长每天盯贼一样的盯着我,二是我也不想看见赵跃进跟在小黛农屁股后面团团转的贱相。唉,说实话,我想像赵跃进那样发发贱都找不着机会。赵跃进来连里找过我几次,无非也就是跟我吹吹牛,说现在小黛农对他好感与日俱增,什么一见他就笑,什么经常穿着景颇族的花腰裙在他面前飘来飘去,明显想勾搭他之类,还说小黛农现在越长越漂亮,已经美的跟天仙一个样了,赵跃进说话一向没什么谱,再说天仙什么样我也没见过,所以也无从推测小黛农跟天仙到底有多大差距。
  不过赵跃进后来讲到瘸腿老三花的事倒是让我颇为动心,他说三花现在厉害得不得了,每天跟小黛农上山抓野鸡野兔子,还抓老鼠和蛇,有一次竟然跟一头野猪干了一仗,说差点把野猪给咬哭了。说得我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知道云南的蛇很厉害,多数都有毒,最著名的就是金环蛇和银环蛇,还有一种我不知道学名叫什么,俗名叫牛粪蛇,一米来长,擀面杖那么粗,深褐色,经常盘在路上化装成牛粪的样子,毒性非常强,人要是被咬一口走不出几步就会毒发身亡,最狠的大概是一种叫“飞龙”的蛇,这种蛇很邪门,细细的,也就半尺长的样子,草绿色,带黄点,最奇怪的是两侧还长着小翅膀,能跳起来咬人,当地人都对这种蛇很忌惮,有一次我们在山上出工就碰到一次这种蛇,我们当时都不认识,还围着看,后来我们王连长看见了,一转身就窜上了树,在树上大叫有毒快跑,把我们吓得五分钟内从山上直接奔回宿舍,把老王同志一个人扔树上了,王连长在树上蹲了一晚上,第二天回来把我们召集起来破口大骂,说我们无组织无纪律还背信弃义,把堂堂的连长一个人扔在山上不管,害得他在树上蹲一宿,尿在裤子里都不敢下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说我们一个一个都是畜生不是人。我们心想谁让你不往回跑窜到树上去的,还不是活该。那次虽然没有人被咬,但是看到王连长屁滚尿流的样子,我们就知道这是一种很厉害的蛇。
  听了赵跃进的牛B,我就想亲自去看看猎犬三花到底厉害到了什么程度。有天趁着刘副连长到场部开会的机会,我就跑到老勒刀家去看看,三花看见我远远地就奔了过来,围着我打转,我想伸手去摸摸它,它又往后躲,我知道它还是有点怕我,因为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想把它杀了炖狗肉汤,我冲它笑笑表示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吃它,是为了看它,它看见我笑眯眯的似乎没有什么敌意,手里也没有刀,才走近我跟我套近乎,让我摸它的头,伸出舌头舔我的手,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三花跟着我到老勒刀家门口,正好小黛农出来,后面一如既往的跟着赵跃进,我看看小黛农确实是漂亮了,虽然没穿花腰裙,但是小身段已经凹凸有致了,小脸上唇红齿白,两只眼睛弯弯的颇有点下弦月的意思。小黛农看见是我,就说赵超美同志嘛,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嫌我们景颇人家里穷是怎么着?我连说哪有哪有,新来的副连长看得紧,天天跟在我后面让我写思想汇报,我哪有时间。小黛农说赶紧进屋跟我爷爷说话去吧,我带三花去打猎,晚上有好吃的。
  赵跃进在后面说我也去我也去,我给你拿刀拿野物,别累着你。我心说这贱人,老子天天在山上拼老命也没听见你说一声“别累着你。”这小黛农拎把刀你倒怕累着她了,还有没有点手足之情了。
  我看着三花和赵跃进一左一右伴着小黛农走远了,心说赵跃进啊赵跃进,你到底跟谁是兄弟,我看你跟我不像是兄弟,跟老三花倒像是孪生,他妈的。 6park.com

我进了屋坐下,跟老勒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心里惦记着小黛农到底能打回来点啥,等待的滋味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尤其是这一次,老实讲我后来等我媳妇生孩子都没这么难受过,我不停地咽口水,有几次差点被呛着,想想看,一个人能被自己的口水呛着那是馋成了什么样?我估计如果我不把口水咽下去而是吐出来,等不到小黛农回来我就已经脱水而亡了。
  傍晚的时候我终于听见了三花的叫声,不一会小黛农他们就进了屋,小黛农一进屋就说今天三花可神勇了,我们抓住两只野鸡一只兔子,三花还抓住两只老鼠,两只蜥蜴,还有一条蛇,大概是见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赵超美同志,专门表现一下的吧。赵跃进也说差点被吓死,我们正埋伏着抓兔子呢,一条蛇不知道从哪爬过来,吓得我差点一刀把自己砍死,三花跳出去就扑,我和小黛农声都不敢出,就看着三花跟蛇打架,三花连扑带咬就把蛇弄死了,我一身汗现在还没消呢。我看看赵跃进手里拎的东西,果然有一条蛇,一圈黑一圈白,是条银环。我过去拍拍三花的脑袋说:“行啊三花,看来没把你炖狗肉汤是对了,你现在战天斗地大有作为啊。”三花很是得意,摇头晃脑地围着我转。
  当天晚上我们炖了一只野鸡,四个人吃的眉花眼笑意气风发,尤其赵跃进,哈喇子汗珠子混到一块,感觉碗里的汤越喝越多,要不是小黛农在旁边,这小子能把脑袋直接扎汤里面。三花一直蹲在桌子下面看着,我心里斗争了有八百遍,终于扯下一只鸡腿给了三花,三花叼着鸡腿欢呼雀跃而去。
  吃完了野鸡肉,我心满意足,但觉人生如梦,有了鸡汤鸡肉,夫复何求?看看天色已晚,我站起来准备走,小黛农说:“你把剩下的那只野鸡带回去吧,要不把兔子带回去也行。”我说那可不行,这些东西你明天可以拿到边贸市场上跟老缅去换点大米啥的,我要是带回去,我们连里那帮狼崽子能把这兔子生吃了,毛都不剩下,还是算了吧。老勒刀也说带上带上,跃进天天来不要紧,你这么长时间才来一次,不拿点啥怎么行?要是成国兄弟知道了,要说我们景颇人不讲义气了,我眼见推辞不过,就说野鸡野兔我就不拿了,要不把老鼠蜥蜴给我,那条银环也给我吧,老勒刀说你要什么就拿,别跟你大哥我客气。赵跃进和小黛农在旁边万分尴尬,心想这叫什么辈份,全乱套了。
  我拎着一堆死物回连队,心里暗想此物不可久留,必须当晚消灭,否则以这里的天气,第二天一定臭了,以我对食物的执着,宁可让自己的肉臭了也不能让它们臭了,再说这么多鲜美的肉类要是臭了,我怎么对得起勇敢的三腿猎犬三花同志呢?
  我回到连队的时候天色已晚,周围静悄悄的,估计兄弟们都在做回城梦了。我偷偷进宿舍,看见兄弟们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睡得都跟死狗似的,我拿出连里的小锅和我的胶刀,偷偷跑到宿舍后面,打满水,架起火,拿起胶刀先开始收拾那条银环,我先一刀把蛇头剁掉,然后在蛇身上豁一个小口,再把蛇挂在树上,用刀沿着豁口一点一点往下划,没用一会儿蛇皮就被扒了下来,露出粉红色的蛇肉,我把蛇肉剁成几段,又开始扒老鼠的皮,等老鼠皮扒下来以后,锅里的水已经开了,我把蛇肉和老鼠肉通通扔进锅里,又看看两条小蜥蜴,心想这东西怎么扒皮,想想算了,干脆就这么煮吧,我已经等不及了,就把两条蜥蜴也扔进了锅里,盖上锅盖,坐在旁边静静的等,心想这可是老子独创的靓汤,名曰“蛇鼠一窝”,最适合黑七类喝了。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香味,这香味引领着我直入云霄,在九天上飘飘荡荡,我想,毛主席吃红烧肉的时候,那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6park.com

日期:2008-8-2 12:07:48
  我正陶醉在“蛇鼠一窝”的香味中,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转头一看,我的亲娘!全班的哥们手里拿着吃饭的家什在我身后整整齐齐排了个半圈,人人两眼放绿光,宛若一群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我心说完了,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让这帮家伙发现了,这下我的靓汤有难了。
  看见我回过头,班长首先发难,阴深深地说:“小赵,侬在住啥(你在干啥)?”
  我看着班长尴尬的说:“煮…,煮汤。”
  班长顿时精神一震,阴魂一样的飘到我面前又问:“啥么汤?”
  “肉汤。”
  “咦!”班长一声怪叫,“有汤喝为啥不叫阿拉?”
  我更加尴尬,笑着说:“我…,我想等汤好了再叫你们。”
  班长说:“嘎么就唔要麻烦侬了,阿拉厮哥来了(那就不麻烦你呢,我们自己来了)。”说罢众知青在锅边齐齐坐下,看看我又看看手里的碗,意思说还等什么呀?开始吧?
  事已至此,我只好长叹一声,心说你们这些王八蛋,干活的时候总是缺仨少俩的,喝老子的靓汤倒来了个齐全,一个都他妈的不缺,好,咱索性再齐全点,想到这我说:“班长,你去把咱班的女同志也叫来,咱们一块吃,不能忘了革命同志对不?”
  班长跟神行太保似的“嗖”的一下就没影了,转眼又“嗖”的一下回来了,速度之快令我们目瞪口呆,还以为他压根就没走过呢。过了一会三个女将跟窝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也都来了,看到众位兄弟姐妹都坐好了,我站起来说:“兄弟姐妹们,咱们今天有汤喝,是拜一条名叫三花的著名猎犬所赐,希望各位吃好喝好,来,我给大家盛汤。”说罢把众人的碗收过来,打开锅盖开始盛汤,没人一段蛇肉,一块老鼠肉,那两条蜥蜴因为没扒皮,样子就有些恐怖,我怕吓着女同志,就没盛出来,准备留着自己吃。
  于是全连一十二名知识青年人人捧着碗开始稀里呼噜的喝汤,要说我的烹饪手艺那是相当高明,有人香得都快哭出来了。正喝着,我们班一个叫何彩霞的女知青问我:“小赵侬革阁是啥么汤(小赵你这个是什么汤)?哪能嘎鲜的啦(怎么这么鲜)?”
  我正喝的起劲,张嘴就说:“蛇鼠一窝。”
  何彩霞又问:“啥么叫蛇鼠一窝?”
  “这个嘛,主料是蛇肉和老鼠肉,配料是两条蜥蜴,怎么样?好喝吧?”我得意洋洋的说。
  “噗”,何彩霞一口汤全喷到我脸上,大喊一声:“老鼠?”喊罢把碗一扔,跑到一边哇哇的就开始吐,另外两个女生也跳起来跑到锅边打开锅盖看,里面两条小蜥蜴一沉一浮煞是可爱。这俩人看了一眼立即掩面而走,跑到何彩霞旁边一块吐去了。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汤,心说真他妈的莫名其妙,看看众位男知青,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没有一个有反应。我问班长说:“班长,怎么回事啊这是?不喝就不喝呗,喷我一脸干嘛?”
  班长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没事小赵,伊拉有毛病(她们有毛病),把我条蜥蜴吃吃(给我条蜥蜴吃吃)。”
  众女知青吐得一塌糊涂,最后筋疲力尽而去,我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把“蛇鼠一窝”一扫而光,班长以大欺小,把两条蜥蜴整个吞下肚子,最后还用舌头把锅清理了一遍才算完事,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看见被砍掉的蛇头,就捡起来揣到兜里,心想这个东西倒可以送给刘副连长玩玩,姑且试试看能不能吓死这老婊子。 6park.com

可惜刘副连长回家探亲去了,直到蛇头烂掉都还没回来,连里的知青又开始大逍遥。除了吐出胆汁的三个女知青,同志们在喝过味道如此鲜美的靓汤之后,都对我赞不绝口,认为我没去炊事班煮饭实在是连里的决策性失误,我得意洋洋之余把猎犬三花的功劳也大大夸耀了一番,众人听说三花只有三条腿竟然还如此神勇,都觉得自己虽然全须全尾啥也不缺,却实在活得不如一条狗,纷纷对三花表达了敬仰之情,并希望有机会能见见这条神犬,跟三花套套交情,以便日后还能喝到如此美味的靓汤,我想想问题不大,第二天就去老勒刀家把三花领回来跟众知青见了面,三花起初还有点害怕,后来看到众知青对它礼遇有加,也就不再害怕,在宿舍里跑前跑后摇头摆尾高兴得不得了。
  从此三花成了我们的常客,有时候我去接它,有时候小黛农会带它来,每次都会带点东西,有时候是老鼠,有时候是蛇,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有兔子。后来三花自己认得路了,不要人带,自己叼着打到的东西就跑到连队里来,全连的知青都认识它了,看见它都打招呼,三花俨然成了我们的吉祥物。我的“蛇鼠一窝”汤也是日渐长进,大有成为景洪名菜的势头,连王连长都跑来占便宜,喝过我的汤之后乐得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特批三花可以无需通报自由进出连部,权利甚至在刘副连长之上了。
  刘副连长一走就是两个月,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小个子男人,据说是她老公,长得鼠尖嘴猴腮,一副大眼镜盖住上半个脸,露出来的下半个脸还留着小胡子,形状颇似老鼠,我们刚见到他的时候都吓一跳,以为被我们煮了汤的老鼠们借尸还魂报仇来了。后来王连长跟我们说这小子当年也是个人物,老爹是个高干,具体多高王连长也说不清楚,总之这小子也是个根正苗红的红五类,跟着老爹威风的很,结果66年的时候老爹被打倒,整个人就蔫了,据说就是那会儿认识了时任造反派头头的刘副连长,刘副连长以权谋私,先把他搞到造反派里干宣传,又把他搞到办公室里干自己,这小子既要干宣传又要干刘副连长,干着干着就干迷糊了,有一次写什么社论,把林副主席一丝不苟学毛选,写成了林副主席一丝不挂学毛选,社论发出去第二天公丨安丨局就来人了,说竟敢污蔑我们敬爱的林副主席光着屁股学毛选,这不是反了吗?于是当即被打成现行***,判了个无期徒刑,送监狱服刑去了。刘副连长没了一员“干将”,心里难受的不行,就四处活动想把这小子弄出来,直到71年林彪折戟沉沙温都尔汗,刘副连长才替这小子翻案成功,据说是早看出来林彪对毛主席不恭,很有先见之明,无罪开释了。这小子感激刘副连长一片深情,出来以后发誓要跟刘副连长比翼双飞,后来刘副连长调到我们连队,又把他千方百计给调了过来继续在连里当“干事”,俩人这次一块飞回来了。 6park.com

日期:2008-8-4 13:16:56
  刘副连长回来后突然之间变得无声无息,既不开斗私会也不让写思想报告了,众人都觉得很奇怪,乐观主义者认为刘副连长现在白天忙晚上也忙,应该是抽不出时间来搞这些东西了,而我等悲观主义者却深不以为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妖人就是妖人,到哪都是妖人,她暂时不出妖术只能说明目前正在酝酿,正所谓不发则已,一发则不可收拾,等着吧。
  唉,我一生的不幸就在于我总是不幸言中一些不幸的事,却从来没有预见到过什么好事,这次也不例外,连里消停了不到一个月就出事了。
  那天下大雨,全连都没出工,我正在宿舍里四仰八叉躺平,一边抓蚊子吃一边想花姑娘,正进入意淫的最高状态——无欲则刚之际,班长从外面连滚带爬骨碌了进来,一把拎起我,大喊道:“快来!出死题了(出事了)。”我爬起来问班长怎么了?班长说有人通知他赶紧去连部,说三花出事了。我一听是三花出事,大惊失色,对班长说你赶紧到场部找赵跃进,我现在就去连部。
  到了连部,刘副连长领着几个干事,正跟十几个知青站在连部门口嚷嚷,我跑过去问一个哥们三花呢?出什么事了?那哥们没吭声,用手指了指,我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连部门口的一棵树上,挂着一张鲜血淋漓的狗皮,只有三条腿,正是小黛农那只勇敢的猎犬三花。
  我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部,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过去,我定了定神,又问那哥们:“谁干的?”
  那哥们指了指林副连长那个长得耗子一样的老公说:“我是听别人说的,说这GOU日的在办公室门口晒太阳,正好三花从他面前跑过去,嘴里叼着几只老鼠,大概是想给你送去,这GOU 日的就叫三花,三花听见有人叫他,以为这GOU日的也是好人呢,就跑过去了,这G日的一把捞住三花,抽出皮带就把三花脖子勒住了,听说是用脚踩住三花的头,拉住皮带使劲勒,勒了有十几分钟才把三花勒死,我来的时候三花已经被扒了皮,我们几个就跟这GOU日的理论,问他为啥杀三花,这Gou日的说三花是流浪狗,他想吃狗肉,我们正跟他吵,刘副连长也出来了,说我们无理取闹,还说别说杀一条狗,就是把我们都弄死也是小事一桩。”
  听到这里我的血几乎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杀了刘翠花和他老公,我弯腰捡起一块砖头,分开众人大喊一声:“刘翠花!”手里的砖直拍过去,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两个连部的干事,把我扑倒在地,我挣扎着想起来,脸上挨了一脚,踢得我眼冒金星。两个干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正准备拖走,只听见一声暴喊:“刘翠花我草你妈!”我转头一看,赵跃进势如疯虎,举着一把胶刀冲刘副连长直冲过来,赵跃进冲到一半,只听见一声枪响,赵跃进当即扑倒在地,腿上一片血肉模糊,开枪的正是刘副连长的耗子老公。
  
  众知青一下子炸了锅,有的拎着胶刀,有的拎着棍子,嘴里大骂着:“插那老逼,知青不是人啊。”就跟几个连部干事打作一团,场面顿时大乱。 6park.com

正打得不可开交,一个人低着头快步走到刘副连长背后,抽出一把大砍刀向刘副连长当头砍去,刘副连长只觉得背后一凉,本能地缩了一下头,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一块头皮飞了出来,刘副连长当即扑倒在地,旁边一个人手持大砍刀,正是小黛农。
  众人一看刘副连长倒地,都停了下来,眼看着小黛农砍翻了刘副连长,举起大刀又向刘副连长的耗子老公冲了过去,一个连部干事伸出腿把小黛农绊倒在地,两个人扑上去就把小黛农摁在地上,我一看小黛农也倒了,眼睛几乎喷出血来,一阵胡踢乱打挣开抓我的两个干事,合身向刘副连长的耗子老公扑过去,几个干事冲过来又把我牢牢抱住,我挣着冲众知青喊:“兄弟们打啊,没活路啦。”众人立即又扑上去跟连部干事打了起来。
  连部的干事人少,又加上众知青此时全打红了眼,杀人的心都有,片刻干事们就支持不住了,开始节节败退,我们正要乘胜追击,突然听到一声大喊:“停手!”众人停下来一看,是王连长去场部开会回来,正赶上知青大战连部干事。
  王连长走过来一把夺下刘副连长耗子老公的枪,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赵跃进,赵跃进旁边还躺着一个干事。赵跃进刚才挨了一枪,但是没伤到要害,于是单腿蹦着跟人打架,使“猴子偷桃”放倒一个干事,然后抱着人家脑袋一阵狠咬,咬得干事脑袋上到处是血,也不知道自己被咬掉了什么东西,这会已经晕了过去。
  “先把他和刘连长送场部医院。”王连长说。
  两个干事架起昏迷不醒的刘副连长,两个知青扶着赵跃进走了。
  “怎么回事?”刘副连长问。
  我吐了一口嘴里的血,说:“沈干事(刘副连长的耗子老公)杀了三花,还扒了皮,刘副连长说要把我们的小命也要了,王连长,我们知青他妈的不是人吗?这么欺负我们?三花送来的老鼠炖的汤你也没少喝,你自己过去看看三花现在什么样子,然后看着办吧。”
  王连长走到树边看了看三花的皮,皮上还连着头,三花的眼睛都没闭严实。
  王连长把三花从树上取下来拎在手里,转身又走到刘副连长的耗子老公面前,咬着牙问:“你干的?”
  刘副连长的耗子老公吓得两腿哆嗦,两只鼠眼躲躲闪闪,一声也不吭。
  “是不是你干的?”王连长脸色铁青,把三花举到刘副连长的耗子老公面前又问:“是不是你?”
  “是我,…我以为这是流浪狗,我想给咱们连里的干事改善…,改善一下,我又不知道是谁养的,我…,那个女人还砍人呢。”刘副连长的耗子老公指着小黛农说。
  王连长轮圆胳膊一个耳光抽在刘副连长耗子老公的脸上,把刘副连长的耗子老公抽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转过身说:“你们都回去,今天的事我会处理。”指着小黛农又说:“先把她扣起来。”
  “不行!”我大喊一声,“要扣扣我,跟她没关系,我挑的头。”
  王连长看了我一眼说:“赵超美,你给我闭嘴,你们打架闹事,我暂不追究,但是这个人砍伤了革命干部,我必须扣押她,你先回去,你要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我看看王连长,这老头两鬓已经花白,一双眼睛全是血丝,我心里一阵不忍,就说:“好,王连长,你平时带我们不薄,我们也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是今天的事必须有个说法,我们等着。”说罢捡起三花连着头的皮,转身就走。 6park.com

日期:2008-8-4 15:16:45
  我拎着三花的皮回到宿舍,拿起我的胶刀,班长一把抱住我说:“小赵侬唔要冲动。”
  原来班长怕我出事一直跟着我,我说班长你放开,我要把三花埋了。
  班长放开我,我们俩来到宿舍后面经常炖“蛇鼠一窝”汤的地方,蹲下来开始挖坑,挖好坑,我把三花的皮捧在手里,看着三花没闭严实的眼睛,心里一阵难过,我知道三花其实也很喜欢吃老鼠,每次它叼来的死老鼠身上都是口水,它其实馋的不行,却硬憋着不吃,跑几里路给我送来,可是我们炖好汤一起连喝带吃,却从来没有谁给过它一口吃,它每次都只好去舔我们扒下来的老鼠皮。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和着大雨流了一脸,心里痛得刀割一般,终我一生,我再也没这么伤心过。
  处理结果很快下来了,我组织知青闹事,被勒令写深刻检查反省,赵跃进攻击连队干事,记大过,禁闭三个月,不得离开养猪场,小黛农砍伤革命干部,被移交公丨安丨机关,后来以故意伤人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因未成年,送少管所劳教,待成年后再移交劳改队。刘副连长和她老公“再教育方式不当,调离景洪农场,到勐养农场继续担任连队干部。”
  我知道了连里的处分决定,心里又气又悔,刘副连长平调到勐养农场,可以继续干她的副连长和她的耗子老公,赵跃进挨了一枪,现在还躺在医院,小黛农被判了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着,老勒刀就这么一个孙女,现在被抓了,他怎么活?不行,我要去我问问王连长,他说给我们个交待,这就是交待?
  我跑到连部找到王连长,王连长看到我来了,示意我坐下,我瞪着眼睛问王连长:“王连长,这就是处理结果?刘副连长威胁要我们的命怎么不处理?沈干事开枪打伤赵跃进怎么不处理?为什么抓小黛农?要抓抓我,反正我烂命一条,你抓了小黛农,他爷爷快八十岁了,以后怎么活?你们真不拿我们知青当人了?”
  王连长叹口气说:“小赵,这已经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你大概不知道,沈干事的老爹不久前又上台了,姓沈的通过他老爹的关系给场部施压,说要严肃处理闹事者,本来要把你们全抓走,我跟场长拍桌子骂架,才把你和跃进保下来,那个小黛农实在没办法了,她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了,我救不了她。”
  “不行,我要去找场长,事儿是我干的,不能让小黛农扛,我要去告刘翠花滥用职权殴打知识青年。”我站起来就走。
  “站住!”王连长喊道:“你告谁去?人家把场部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通了,你找谁告去?你大概不知道,赵跃进进医院那天晚上,偷了一把手术刀要去杀刘副连长,被大夫发现给摁住了,人家要把赵跃进送公丨安丨局,说他蓄意杀人,还通知了沈干事,我跑到医院好说歹说才给拦下来,我跟人家保证你们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今后绝对不会再闹事。你现在去找场长,不是把我和你五哥都害了?”
  我长叹一声,只感觉自己深处一张严密的大网之中,想使劲挣脱却根本找不到着力点,我们知青的命太贱了,贱到被人家打掉了牙,人家还要逼着你把牙吞下去,还不许出声。我终于知道自己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只能闭着眼睛忍下去。“终有一天我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我心里暗暗发狠,可是我自己也知道,那不过是安慰自己的阿Q精神,没人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除了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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