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一）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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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和三年级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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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学校不能走大门，不然会被别人笑话，这倒和三年级一样。不一样的是三年级的可以钻学校土墙上被人挖的洞，五年级不行，不然会被同学笑“小老鼠，钻地洞“。五年级的必须跳墙。学校矮墙外不少地方有树。爬上树，挑个伸向校墙的粗枝，用手抓牢，荡一荡，荡上墙头。上了墙，有胆子你可以眼睛盯着脚下快步在墙上走。走几步保你会头晕，觉得不是你在走，是墙在自己向后退，有点腾云驾雾的感觉。下墙容易，但千万不能直接跳，否则会崴脚。班里有个同学就崴过脚，下了课一群人围着他拍手唱“拐子拐，走起路来歪一歪“。 6park.com
六八年的秋天，学校里乱糟糟。我们班原来的班主任姓闫，年轻漂亮，不甘于永远穿一身蓝衣裤，有时会打扮打扮。虽不敢化妆，花里胡哨的衣服也穿过几件，被学生叫成“闫小姐”。“小姐”是标准的资产阶级，在邪恶的等级上，只比”土豪劣绅“低一档。运动一来，”闫小姐“的名字上加了几个形容词，变成了”资产阶级臭小姐“，送到学习班里关起来了。我到了班里，只看到批判她的大字报，却没看到她本人。大字报质问她为什么在学习班里还偷偷唱“白毛女”，明显是对抗思想改造。 6park.com
新来的段老师是右派，人很和善，但不大敢管学生。我们进了初中后，听说他就被赶去厂里看澡堂子了，从此再没见过他的面。 6park.com
老师是右派，学生自然可以不听话。五年级的还好，没人会“造反“。但也曾有个同学带头要”反右“，学校通知了家长。家长是个工人，反而觉得老师即然是右派，必定有点儿学问，没水平的怎么会让打成右派？那同学的妈妈专爱看”才子佳人“的山西梆子，在她眼里”右派老师“简直就是”落难“的”文曲星“。两口子一起，把捣蛋鬼一通猛揍，然后押到学校”给老师叩头“。这是我们班历史上最具有教育意义的事件。从此以后，班里捣乱再不敢以老师为目标，集中到敲桌子，扔纸团，互相说话上去了。 6park.com
我是新班级里唯一父母亲都是大学生的孩子，天生有“候补才子“的资格。这引来不少同学的羡慕，当然也就招忌。加上又是新来的，所以我就必须要“服一服”五年级的“水土”。 6park.com
“服水土”的历史渊远流长。《水浒》里太祖皇帝旧制，新囚犯到了发配地要先打一百杀威棒，那就是叫新人“服”当地的“水土”了。 6park.com
我们教室边上有一片小树林。下了课，大家就拥到那儿去玩。 男生好斗，最常玩的是“碰拐拐“。把一条腿用手搬起来，突出膝盖部分当”碰车“，用另一条腿跳来跳去以备进攻和闪避。女生爱玩的是跳皮筋。分单跳和双跳。单跳只用一根皮筋，两人各拿皮筋的一头，把它抻长，玩的人在中间跳。一边跳，一边唱”咪唆哆，来哆来，唆啦唆，第二节“。从第一节一直跳到第六。第一节皮筋的高度是在膝盖，以后逐渐升高，第五节到头顶，第六节拿皮筋的人把手举到最高。第五节以上，玩的人只靠抬腿够不着，要用手把皮筋拉低，然后放手。皮筋会弹高，再反弹。玩的人趁皮筋反弹时跳进去。这叫”揪“。双跳和单跳类似，但用两根皮筋，难度加大，花样也增多。 6park.com
小女生人低，远远看去好象她经常从第四节就要开始”揪“。皮筋一起，一落，她弯腰，抬腿，跳起来用脚尖够着皮筋。到脚和皮筋碰到了一起，整个人就成了皮筋的一部分，上上下下，飘飘忽忽。脚似乎不再沾地，只是蜻蜓点水般点一点就飘起来。身子转圈，双腿按着节奏忽前忽后，两条长辫飞来舞去。要是双跳，她轻盈的身体在两根皮筋间绕来绕去，正象只穿花的小蝴蝶。 6park.com

跳皮筋-单跳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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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皮筋 – 双跳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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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了课，照常和几个刚认识的新朋友“碰拐拐”。我力气小，想赢全靠跳得比别人快。闪避为主，等对手们累了，才瞅冷子进攻。 6park.com
“啊呀！” 6park.com
正当我把对手耗得差不多，要开始进攻时，有人一脚踢到我腿弯。 6park.com
“碰拐拐”只用一条腿跳，最怕人从后面踢腿弯。尤其是玩了一会儿，腿累了以后，一踢准会跪倒。 6park.com
踢的人不光是要我倒。一只手摁住了我的左肩，另一只手拧住了我的右臂，把它倒扳到我背后。这是斗争黑帮的标准姿式。 6park.com
“干什么，啊！” 6park.com
右臂被猛地往上一抬。剧痛象一支箭，自右肘穿过肌肉，直刺到肩。忍不住叫出了声。 6park.com
“干什么？干你妈！” 6park.com
回头看看是谁。 6park.com
是“大梁”。他在班里年纪最大，比大部分同学大两岁。个子比我高多半个头。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为什么找我的茬儿？ 6park.com
“你还不服我们班的水土。今天我就要让你服一服”。 6park.com
边儿上的同学停了游戏，围过来看热闹了。男的围了个小圈。女的在远处。 6park.com
不再听到小女生唱跳皮筋的歌。 6park.com
虽然头被压低了，没法看到她在哪儿， 但这付倒霉的样子一定尽入她的眼底。 6park.com
“叫我大爷！” 6park.com
大梁下命令。 6park.com
“叫什么？” 6park.com
“大爷！” 6park.com
“哎。乖孙子，你叫我干什么？” 这是我在三年级练熟了的套子，“大梁”在五年级为王惯了，没人敢和他斗口，不想一上来就着了我的道儿。 6park.com
旁边的同学笑了，还有打口哨的。 6park.com
“大梁”的脸挂不住了。手下使劲。 6park.com
痛彻心肺。 6park.com
“叫不叫？” 6park.com
不知道小女生还在不在。 6park.com
头被压牢了，没法四处看。听得到有女生的声音，可不知是谁。 6park.com
要没小女生在场，其实不妨讨饶。好汉不吃眼前亏。 6park.com
“好，我看你硬！” 6park.com
“大梁”把我仰面朝天压在地下，用他的双腿夹住了我的头。 6park.com
我能看到他的裤裆，可是手够不着。要不然就能狠狠地给他一下！ 6park.com
“大梁”两腿使劲对搓。 6park.com
耳朵一下就麻木了。血涌上头。眼前一片黑。 6park.com
“叫不叫？” 6park.com
小女生只怕没走。 6park.com
决不能讨饶。 6park.com
好汉脑袋掉了也就碗大块疤。 6park.com
不过真熬不住了。 6park.com
启动第二套计划。 6park.com
“打，你老大，爷！“  6park.com
中间三个字是舌头在嘴里打着滚说的。保证“大梁”听不清。一前一后两个字是使劲儿喊的，听上去和”大爷“差不多。 6park.com
“大梁“犹豫了。吃不准我喊的是不是他要的。 6park.com
“你服不服？“ 6park.com
换了个说法。防止我耍滑头。 6park.com
“服你妈的脚 ！“ 6park.com
照样。第一个字拼命喊，后面的几个字打个吐噜含糊过去。 6park.com
“大梁“看得到我的面部表情，知道我在玩花样，只不明白我的花样是什么。 6park.com
歪歪头，考虑怎么接着治我。 6park.com
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只怕长不了。 6park.com
“老师来了！” 6park.com
远远的一声尖叫。 6park.com
看热闹的同学一哄而散。 6park.com
“大梁”放下我，逃了。 6park.com
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能看清楚。 6park.com
爬起来四面看看，周围连个鬼都没有，哪有老师？ 6park.com
那声“老师来了”，声音细细的。 6park.com
一定是女生。 6park.com
是不是小女生？ 6park.com
（注）“服不服“，”服你妈的脚“，用太原话说出来是合辙押韵的。”脚“发”决”的音。“fe bo fe, fe nie ma de jue”, 是儿时打架常用的“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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