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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土匪尤德荣和七里沁子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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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七星河、渔梁子不能不讲赫哲人付长胜；讲完达山、七里沁子村就不能不讲另一个赫哲人——尤德荣。尤德荣就是那个提枪追击老付，要老付命的人，他就是老付的大舅哥。 6park.com
        
尤德荣，有人称他尤鞑子（一九一一至一九四八），别名尤振东，黑龙江省同江市图斯科赫哲族人。一九三七年任伪宝清县特务机关长藤队打围队长。一九三八年任伪宝清县警察游击队二中队长。一九四零年任伪宝清县总务科特务股山林队长。一九四五年又任七里沁子村赫哲族部落长。一九四五年任国民党光复军副总指挥，光复军一大队队长。他是东北土匪里很少见的赫哲族首领，也是赫哲族人历史中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土匪。 6park.com
       
 赫哲族人有史以来都是以打渔、打猎为生，因此养成骁勇强悍的民风，历史上曾经反抗过清王朝的统治。清政府为了化逆为顺就大量征用赫哲人为兵，一来增加军队战斗力，二来削弱赫哲人的反抗力量。一些赫哲族部队曾跟随清旗军队驻守山东。近代，经历几次大瘟疫、战争、迁徙还有民族融合使得赫哲人越来越少，解放初期仅仅剩下五六百人，成为我国人口最少的少数民族。 6park.com
        
日本伪满时期，日本人深知赫哲人个个会使枪，人人勇猛的民族特性，对赫哲人实行了控制、利用、摧残的政策。首先，在“治安肃正”和“强化治安”的推行下，控制大烟生产。种大烟要由日本人许可，在日本人设立的机构里统购统销，私人不许私自种植收藏大烟。然后再发放烟票鼓励抽吸、限制买卖，把抽大烟的人控制起来。许多赫哲人都染上大烟，为了抽烟，不得不被日本人掌控。日本人的这一毒招一箭双雕：一来用大烟摧毁国人体质，瓦解反抗斗志；二来最大限度地搜刮民财为扩大侵略筹集军费。 6park.com
其次，日本人以不被抗日联军获得武器为名，没收了所有赫哲人的枪支弹药。没有枪支就无法打猎，族人联合起来与日本人交涉。日本人换一副面孔以照顾赫哲人生存为慈善口号，发还一少部分枪支。日本人说，为了让大家既能吃上饭，武器又不被抗联获得，枪支不能发放给个人。你们要组织“山林队”，把枪支发给“山林队”统一保管和使用。从此日本人把自由的个人生产和住所强行改为他们监控和指定下的强制集体生产。  6park.com
        
再次，为了防止赫哲人与苏联人往来，日本人把住在黑龙江等边境地区的赫哲人，迁移至远离边境的地区，这叫做“归部落”。“山林队”和“归部落”的住址结合“归村并屯”全部都由日本人规定。所有居住在山内的散户和小屯都要并屯至山外，为得是孤立抗日联军。日本人规定，“山林队”和“归部落”一定要监视抗日联军的活动和行动，将情报报告给日本人，必要时要协同日本人对抗日联军作战，否则，收回枪支和停发烟票并给予惩罚。大多数赫哲人为了生存和烟瘾违心地答应了日本人的条件。 6park.com
       
 早在一九三六至一九三八年间，赫哲人莫日洪湖、奇齐哈、图斯科等二十三户六十余口人，在原住三江口军队的护送下，迁居到宝清大各镇，也称义兴号，属于归部落。后来因距离狩猎地点太远，就于一九四二年春天，借着“归村并屯”成立山林队，迁居于外七星沁子和挠力河会集的三岔河口，挠力河东岸的一块高台平地组建了七里沁屯。接着又有三四户人家被迫迁到这里，日本人给起的官方名称“永安村”。原为宝清县管辖，后又改为饶河县治下。七里沁屯和其它山林队一样，也是强迫集体生产。他们以狩猎为主，捕鱼只在冬季进行，还在缓坡平地种一些薯类植物。那时还没有渔梁子，但是有了庄稼。 6park.com
        
日本人选中这个地方是绝顶的精明。如果把完达山比作一个逗号“，”，小菜根就是完达山脉甩出来的尖锐细长的三角，因为形同菜根，因此得名。大约从莲花跑往北这一段山麓都属于小菜根。小菜根嘴子是小菜根的至北尽头有一个凹口，形同一只张开的嘴，因此得名小菜根嘴子，简称菜嘴子。这个菜嘴子可是个军事要地。 6park.com
从陆地的军事意义来说，站在嘴两边的两个山头上，完达山的东南至西南三百余度圆形扇面沼泽地都在它们的视线之下。完达山抗日联军的供给、运输、通讯都要从这个扇面形陆路进进出出。在这两处设置军事观察点和据点可以居高临下攻击抗联暴露的目标，也可以报告给日军，日军汽船可以截击更远的目标。 6park.com
从水路的军事意义来说，挠力河从西南依山而行，到了菜嘴子这里，脱离山区一直穿过沼泽向东奔向乌苏里江。日军组建水上汽艇部队，东进封锁菜嘴子以东的沼泽地，西进七星河可以封锁菜嘴子以西的沼泽地，顺着挠力河而上可以封锁完达山西麓与沼泽地的联系。假若一九六九年中苏冲突爆发，这里就是阻击苏军水上部队的军事关隘。因此，六师师部派六十二团十三连在此驻守，其军事意图十分明确。 6park.com
菜嘴子与七里沁屯只有六七里地，归并七里沁屯。两处各自设立哨所在山梁尽头的两边，可以监视东西北三面，向南可随日本鬼子进山围剿抗日联军，向北还可以攻击落入沼泽的抗日武装力量。如果受到攻击后撤可遁入深林，划船四散眨眼不见踪影，水旱两路进退自如。                                                      6park.com
这个地方距离日军富锦据点——七星岗（七星农场老七队，二十五团二营二十二连）旱路加上沼泽七十余里，走路一天就可以赶到。水路有近一百多里，再走十里沼泽，也是一天的路程。如果驻七星岗的日军有电话，当天就可将来自七里沁子村的情报送到富锦县城。另外驻饶河县日本部队配备有汽船，定时在挠力河进行巡逻，到沿河各山林队和归部落巡视和收集情报。 6park.com
日本人就是威逼利诱汉、赫两族人民在菜嘴子和七里沁屯这两个重要军事据点为日本人服务。 6park.com
 
     一九四五年“九.三”抗日战争胜利后，被赶至勤得利、街津口的一、二、三归部落的赫哲族人和到富锦大屯投亲靠友的十余户赫哲族家庭，返回到黑龙江沿岸的家乡一看，家园已被日军毁坏殆尽。这些赫哲人立即陷入缺吃少穿，一无所有的生产生活困境。一九四六年二月，同江、富锦、饶河等各赫哲族部落头人和长辈们，在尤德荣等人的串联下，以谋求赫哲族人生计为名，裹挟欺骗富锦县大屯、黑龙江沿岸街津口一、二、三归部落等，八十九户三百余人迁往饶河县七里沁屯。 6park.com
尤德荣散布谣言说，凡是在山林队、归部落给日本人做过事的人八路军都要追究，以此挑拨赫哲人与民主联合政府的关系。另一面他隐藏国民党光复军付总指挥的身份，以从事狩猎、挡渔梁子捕鱼、开荒种地为掩护，骗得富锦军分区的武器和粮食等支持。他欺骗和恐吓族人暗地里组织起土匪武装。他与座山雕一样，既是土匪头子也是国民党游击部队的指挥官。可怜那些为了生存被迫参加山林队和归部落的赫哲人，被尤鞑子绑架做了土匪。他们绝不是死心塌地的汉奸，更不是真心实意想做土匪。  6park.com
        
外七里沁子渔梁子就是在一九四六年五、六月建立起来的。虽然我搜集到的文献里没有直接记载，但是推论起来应该是一、二、三归部落和富锦大屯的赫哲人到达七里沁子屯之后，尤德荣以恢复生产挡渔梁子为由向政府领取物资就是一个旁证。 6park.com
   
   裹挟了百十户三百多赫哲人的尤鞑子，又收罗了过去给日本人做汉奸的土匪无赖，手中慢慢集中起了几百条枪和五百多号人，在饶河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做。又在七里沁屯的原址上，大兴土木修建了一座方形土围子，改名七里沁子村，外人又叫它“鞑子营”。 6park.com
      一九四六年九月，东北民主联军三五九旅警卫团得知尤鞑子拉杆子做土匪胡作非为之后，从七星岗出发，先解放饶河县，回首没费吹灰之力攻打并占领了土围子。《三十六-尤鞑子》是这样描述的：“鞑子营”坐落在挠力河边的一处高岗上，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土围子，远看很像一座大院套。房屋建设并不特殊，完全是当地农村通常的模式，但室内设施却分外显眼，各家都是一张八仙桌子，桌子上放置一对古香古色的大花瓶。尤鞑子家也住进了部队，这是五间一门的大房子，室内铺着地板，油漆一新。尤鞑子有三个老婆，大老婆是蒙古人，傲气十足，两个小老婆是汉族人，年龄都在二十四五岁。”那一年尤德荣三十五岁。 6park.com
 
     警卫团王景坤团长顾忌民族政策，收编了尤鞑子的这支土匪，考虑到赫哲人以打猎为生，就给他们留下四十只枪。王团长告诉尤鞑子：不许作恶、不许种大烟、规规矩矩生产过日子，维护地方治安。尤鞑子都老实地答应了。民主联军一走尤鞑子又反水，依旧召集五六百人重新和新政权对抗。 6park.com
       
 这次尤鞑子的运气不错，人多枪足，还每人配备两匹马。七里沁子村住不下这多人，就分散一部分住到菜嘴子。菜嘴子渔梁子在一九四五年春由汉人建立，在“归村并吞”运动中一度归为七里沁屯。当年，尤德荣跟共产党彻底翻脸，带领人马攻打同江县，居然成功地占领了县城。胜利冲昏了尤鞑子的头脑，他又带领土匪攻打富锦。富锦是什么地方？那是当时民主联军三江地区的大本营。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惨遭失败并损失了不少人马。 6park.com
 
     一九四六年十一月，本性不改、顽固至极的尤德荣又纠集六十余土匪进入饶河。其时，饶河县只有一个空壳政府，年轻的县长和妻子以及警卫班全被杀害，土匪们猖狂地抢掠四天才离去。民主联军下定决心要剿灭这支祸害百姓的匪徒。当月，尤鞑子一伙在宝清遭到三五九旅王景坤警卫团和富锦县老五团的南北夹击。这股土匪被打得落花流水，可惜地是尤鞑子得以逃脱。 6park.com
 
     一九四七年元月王团再次进入饶河剿匪，大部土匪被剿灭。匪首尤德荣带领他的部下流窜至饶河县那丹哈达拉岭山间。当年十二月，新任饶河县长徐新彬带领县大队及小佳河区中队在郑家大山将部分土匪及其首领击毙。一九四八年一月二十六日生擒尤鞑子。春节后尤匪被解往富锦县斩首示众。采用这种方式执刑，可见新政权对他恨之入骨。大部分土匪闻讯纷纷自首，至此饶河剿匪结束。 6park.com
 
     一九四八年一月饶河政府决定赫哲族人定居在四排、西林子、街津口等地。聚集在七里沁子村的赫哲族居民，在葛德胜等靠近政府的赫哲人带领下，分别迁到饶河县的西林子村、四排村。建国后又有一部分赫哲人迁往同江的街津口。自此，赫哲族人定居在几个固定居住地，从事农耕和渔猎生产。随着动物保护政策的制定，打猎只是做为一种副业生产。随后，七里沁子村的土围子被拆除，高高的蒿草掩盖了这一段民族、恩仇、忠奸、生死犬牙交错的血泪历史。 6park.com
        
付长胜的老婆是尤德荣的亲妹妹，做为尤德荣的至亲，赫哲族一员，不可能跟大哥疏远。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一定是在大哥的荫蔽下生活。新郎官老付肯定也在七里沁子村居住。一九四六年，二十五岁的付小伙儿新婚燕尔，在大舅哥的庇护下，在七里沁子村春风得意。估计是在一九四六年秋冬这段时间，尤达子正忙着在外边打同江、打富锦，把妹妹、妹夫留在老窝儿守家。付小伙儿得意忘形抽大烟欠了债，卖了老婆，被尤鞑子回来追杀。付小伙儿在雪坑儿子里躲了三天三夜，山头上有岗哨不敢动啊。直到土匪又有行动撤了岗，他才有机会逃生，这一意外事件使他和尤鞑子彻底分道扬镳。如果他是个好青年跟着尤鞑子到底，肯定是被民主联军剿灭的下场。老付倒是因祸得福离开了土匪队伍，离开了七里沁子村。还好，文革时期又遇到了吴连长，把他和土匪划分了界限，要是遇到一位阶级觉悟高的，不斗出他屎来就算便宜了他。 6park.com
    二十七连的知青们大多都去过三股流的石砬子拉碎石。但是鲜有人知道那条小路两侧的蒿草下面隐藏着一个七里沁子村，一个规模不小的土围子——鞑子营，更不知道建造土围子的土石就来自那高高的石砬子。 6park.com
        我和老付无数次去过石砬子。每次到石砬子（七里沁子村遗址），老付不知有多少往事涌上心头：夫妻恩爱、儿女情长、堕落负义、妻离子散、雪夜求生、颠沛流离、骨肉难圆。但是，他从不流露半分，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一眼那萋萋的蒿草之下隐藏着的浸满酸楚的半生轨迹。他不想让知道实情的人，察觉到他在回忆过去。他更不敢让不知情的人，发现他心中的秘密。我曾问他为什么这里这多蒿草？这里可是撂荒地？他只一句“谁道——       期啦！”算是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 6park.com
      老付与尤姓妻子留有骨肉，一个腹中子。她又嫁了人，把她和老付的儿子养大成人。六十年代的一个冬季，爷俩曾在挠力河打冻网时相遇。腹中的婴儿已成为精壮汉子，别人撺掇儿子去认爹，那后生愤愤然坚决不肯，想必是不肯原谅父亲的贱行劣迹。苦透了心的老付不怨恨儿子，只恨自己当初没走正道，对不起他娘俩儿。可走了正道又怎么样？跟尤鞑子做土匪恐怕连今日的下场也难得呀！那真是一个两难的年代。二十多年前的痛就像受伤的手指，时时牵痛着今天的心。我断定，老付确实不愿意回首那些摆不上台面的往事。 6park.com
        不过老付的故事不是我们今天的话题，我们今天的话题是：尤鞑子是如何死心塌地做汉奸；尤鞑子是怎样裹挟赫哲族人做土匪与人民为敌；七里沁子村是什么时候建立的；是什么人建立的；是在什么背景下建立的；外七里沁子鱼梁子是什么时候，什么背景下建立的；以及那些高高的蒿草下面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6park.com
还有一位葛德胜也是七里沁子村的村民，他肯定认识付长胜。由于有点文化，又没跟尤鞑子走到底。在一次战斗失败中归顺了民主联军，后来带领村民从七里沁子村迁移到西林子村，成立西林子乡之后任副乡长。解放初期作为少数民族代表参加国庆观礼，在宴会上受到周恩来的接见。他的回忆录是近代赫哲人生活的写照。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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