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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雪野追踪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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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一年一月下旬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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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连队，政治生活和大会就多起来。首先，每天早晨要出早操或义务劳动。早饭后要天天读，晚饭后有全连大会搞政治运动，班排里学习毛主席语录和各种报刊文章，甚至还要参与讨论。在大会上听老职工忆苦思甜，在食堂里吃忆苦饭。其次，半夜值班站岗，有时夜里紧急集合捉特务和拉练。也有快乐的事，最令人兴奋的是春节会餐，那是我的农垦生活中唯一一次连队聚餐。和渔梁子相比起来，连队的生活更加紧张热烈富有张力，而自我被收缩成一点点。
春节过后班长老蔡找到我和小曲、小明子，说有一条挂子船冻在连队船码头河岸上，派我仨去寻找，找到地方之后回连汇报，连里派人把船从冰里起出来，让我们吃完午饭下午就出发，此任务由我负责。
午饭后，我仨揣上几个馒头，想带一只狗与我们同往。当时黄赖牧师正在哺育小狗儿，黑赖牧师也不知哪去了，我们身边竟没有一只熟悉能唤得动的狗。我仨在大道上等了半天才见到木匠班班长老徐的豹子从木匠班方向跑来，看样子要回家。我仨连忙呼唤：“豹子！豹子！”
豹子听见有人唤它，还看到唤它的人手里拿着白面馒头，人不熟，馒头可亲，它摇头晃脑地就跑过来了。看到它那份热情亲昵的样子，我们一扫疑虑和顾虑，大块的馒头塞进它的嘴里，抱住它的头“豹子，豹子”地跟它培养感情。豹子也不喜外，一改平时带搭不理的态度，欢呼跳跃，亲头亲脸，简直就像多年的老朋友。我们留个心眼不敢喂饱它，喂了它两个馒头就带着它往甸子里走。豹子跟我们走不多远，一看馒头跟不上了，转脸就往回跑。我仨连忙召唤并拿出馒头相诱，它看在馒头的面子上，又调皮地跑了回来。它不直接跑到馒头跟前来，先跑到我们前面老远，再回头跑过来，接着在我仨跟前转几圈，意思是说：我没想回家，只是像一只正常的狗一样，人前人后随便地跑来跑去。然后跟我仨又逗又闹，这才把头扭向馒头，用眼睛不停地飞瞟。
我们已经看出这只狗的狡猾，但是没有办法，眼前再没有第二只狗，只得用馒头哄它。喂它几口小块馒头，它就跟我们跑几步，停止了馒头的投送，它就假装跑前跑后。跑后时，若我们不及时亮出馒头，它就可能再也不回来了。就这样从暗斗到明斗，豹子完全掌握主动权。到最后豹子干脆连表演也不需要了，给馒头就跟我们跑几步。不给馒头，直接蹽杆子回家。几个馒头很快就被它讹诈光了，不出所料，还没到大路尽头，它就连头不回地扬长而去，把我仨气得哭笑不得！
去连队船码头的道，我第二次走。第一次，是去年六月跟着老职工们走。当时只顾学习走沼泽地，怎样避免掉进沼泽，根本没有注意，也不懂，我们前进的标识是什么。
这一次，我想，码头那里有个船道，高高的沟堤上长满蒿草，应该是一个标志，夏天的时候远远地就能见到它。然而，在冬天里，皑皑的白雪从视觉上抹平了一切差异，我们竟没有发现船道。我仨拉荒很快来到七星河岸边，塌陷的河床，裸露的河岸，就是不见挂子船的踪影。
连队的船码头，是在此地的上游，还是下游？仨人一商量，觉得应该是在上游。于是我仨顺着河床向上游走去，走了两个河湾依旧不见船码头的影子。正在纳闷之时，一条奇特的，从未见过的动物踪迹出现在我们三个面前：踪似梅花，趾分五瓣，步距小于狐狸，这不就是我们日盼梦想的猱头踪吗！三人一致认为这就是我们从未见过的猱头踪，我仨立即热血沸腾，激情澎湃，顺着踪迹就是一通猛追。眼前似乎看见了那只肥肥硕硕的猱头在雪地里一扭一扭地摆动，似乎感觉到猱头帽子的温暖嘘哈着冰冷的面颊，多少个日日夜夜的企盼和梦想终于在现实中遇到了，今天真是我们圆梦的日子吗？
猱头也许就在几个小时前来到河床上寻找食物，然后朝着西南五十七团方向扭去回到雪原草甸子。我们追出几里路，已经远远地望见西北方向的对儿林子和猱头林子。这时我站下来跟他俩说，这么追下去找船的事怎么办？我们得做一个决定，是回去找船还是继续撵猱头？两个都不说话。沉吟一会儿小明子说，你怎么想？我说，我想撵皮子。他俩说我们也跟你想法一样。于是，三个自作聪明的小青年，就全身心投入猎貉行为里去了。
猱头踪开始还比较直率，追出五六里就开始弯弯绕。到了一个高岗上它的踪迹就绕得更厉害了，甚至踪迹开始相互交叉，频繁地交叉之后踪迹就乱了。我们无法分辨哪条雪踪是最后的踪迹，追踪演变成了转圈，成了徒劳。我仨不知所措陷入迷茫，这说明我们还是初生的牛犊，缺乏经验。
高岗上满是塔头墩子。塔头墩子又叫蚂蚁楼子，因为蚂蚁常在塔头墩子上做窝。它是高岗和沼泽地过渡的一种地貌。干湿相交的地上耸立起一个一个小土丘。每个土丘有脸盆那么大，高半尺到一尺不等，其形状就像一座小宝塔突兀而起，几乎没有坡度。塔头的周围就是裸露的黑土和草根什么都不长，但塔顶上长着浓密的三棱草。长长的三棱草很有韧性，那是搓草绳子的好材料，凉黄烟用的草绳子都是用三棱草搓成的。冬天的三棱草已经枯黄，被西北风吹得向东南倾斜，直到第二年春天新草生出，枯草才不情愿地向东南倒下。一年接一年塔头的东南边铺就一层厚厚的干燥的三棱草草垫。冬天开始下雪，雪下在坚挺的、向东南倾斜的新三棱草上。浓密的三棱草就像一个屋顶挡住了雪花，雪花就顺着草梢的斜坡滑向东南方向，雪厚时覆盖整个三棱草形成一个穹顶。而躬腰的三棱草下面形成一个个帘洞。当年的三棱草就像一顶帐篷严严地盖住那片草垫，从外边根本看不见“帐篷”里边。里边这块干草地不大不小正好够一只猱头或一只狐狸蜷缩休息。干燥柔软厚实的草垫就成了旅馆的“床垫”，坚挺厚密的草棚成为遮挡雪花的草顶，后有塔头和厚厚的积雪挡住西北风，嗨，对于小动物来说，没有比这再好的冬季“旅馆”了。
我们在高岗上寻找猱头的踪迹和踪影，用快当棍拨开三棱草，发现这里是雪原上唯一没有被积雪覆盖的地方。凭着直觉，这只猱头一定会在这里寻找一个舒适的草窝安营下寨。只是我们没有狗，靠人一个一个塔头墩子去寻找那费大工夫了。再说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经验来肯定我们的判断。
其实即便我们能够肯定猱头就在这个高岗之上，也没有时间挨个塔头墩子去搜寻，因为北大荒的冬天三点钟就开始天黑了。天空并不晴朗，始终灰灰蒙蒙，连日头西沉的景象也看不到，只是感觉光线逐渐暗淡下来。我想，撵猱头不重要，找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迷路出事，季振义的事犹在眼前。天黑之前我仨不得不离开高岗，尽最大可能接近连队。我们已经离开连队十几里路了，不能疏忽于万一。
晚上，当我们向班长汇报没有找到船只时，班长满脸的狐疑，“怎么会找不到呢？”本来仨人说好不提撵猱头这事，事后不知是谁向班长吐露了实情，日后班长总是为这件事旁敲侧击地敲打我。我当时年轻面子又薄，对于他的敲打感到很窘迫，也不知如何沟通是好。他是五十岁的人了，应该能理解我们年轻人的冲动。也许他认为我是故意抵触，那就是天大的误会。不管怎么说从此老蔡对我的态度大变，并失去了不少信任。我在乎老蔡对我的看法，但我更在乎的是关于这次狩猎的失败。
后来我和老付提起这次的狩猎。老付告诉我，猱头在高岗盘圈一般都是在寻找窝盘了，特别是在傍晚，它要找到安身过夜之处。如果这个高岗有塔头墩子，那更是猱头下窝的好地方。我问他如何确定猱头是否就在高岗上？老付说，要确定这个事，你要走下高岗，把你的快当棍立在雪中作为记号，然后你围着高岗转一圈，回到快当棍跟前，数一数，有多少踪迹进入，有多少踪迹又出。比如，有三进两出，这说明猱头就在高岗上，你就慢慢找吧，肯定能找得到。我说，如果进进出出太多数不清怎么办？老付说，扩大搜寻的圈子，扩大一圈搜不明白，再扩大一圈。要是有只狗，就不用费这些事了，一会儿狗就把猱头给趟出来了。
通过这次请教才知道，以前学的多是纸上谈兵，通过实践，才是真才真才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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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老北河于2022_01_05 10:20:05编辑 6park.com
贴主:老北河于2022_01_05 10:21:33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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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老北河于2022_01_06 7:08:40编辑 6park.com
贴主:老北河于2022_01_06 7:10:14编辑

贴主:老北河于2022_03_02 4:01:51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