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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寻境莲花泡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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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一年七月中旬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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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蜂场回来大约四五天，“大红桃”依然鲜艳地挂在脸上，尽管我每天用盐水洗，用热水敷，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 6park.com
     一天下午我和小明子坐在屋里聊天，我问明庆荣：“为什么这个地方叫莲花泡呢？”他说：“听人家说，从这里顺河上行不远，有个莲花形大泡子，以这个泡子得名。” 6park.com
“想不想去看看？”我一下子来了兴致。我骨子里就有爱冒险的基因，凡是没去过的地方，不管情况如何我都想去亲临其境。 6park.com
“好哇！”小明子也兴趣十足。 6park.com
说走就走，我俩换上水靴，挑了一根长长的撑杆，下了河岸，解开缆绳，跳上了八号小船。别说，这小船看着有点破，划起来可是真轻快，渔梁子第一快船——名副其实。 6park.com
莲花泡跟前的挠力河是一条南北向的大直挺，难怪西丰大队在冬天到这里来打冻网。我们贴着西边的河岸向上游划行。高高的西河岸上长着浓密的茅草，挡住我们的视线，无法看到沼泽地里的景象。东岸的山峰高耸挺拔，郁郁葱葱，贴着河沿向南蜿蜒而去。四只眼睛紧盯着河岸，唯恐错过泡子口。不一会儿，西岸一条一米来寛的水沟掩映在沟两岸搭合的茅草下。我俩一人在前边拨开茅草，一人用撑杆撑船，泡子口的水沟太窄，无法划船。在草丛里行进了三四米，突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6park.com
一面明镜似的大泡子成东西走向呈现在我们面前。泡子的最宽处有七八十米，就像一条宽宽的大河。但这是一条没有堤岸的“河”，泡子边缘连着沼泽，沼泽连着远方的草甸，水草连天，一望无际。这猛怔冲出来的水面，如同陌生人一下子闯入世外桃源，令人心砰不已，有恍如隔世之感。泡子水青净清凉，岸边的草根在水中清晰可见。湖水清澈却深不见底，隐隐约约看见水的深处有阳光在闪烁。阵阵轻风吹来，皱了一泓湖水，平镜上泛起微澜。这里的情况与挠力河和七星河大相径庭。七星河水清，但是浅显，河中长出缕缕水草；挠力河水深，但是流急水浑，而这里的水，广袤、平静而又深邃。不管怎样，看到这样宽阔平敞的水面，我俩的心境一下子变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6park.com
    这泡几乎没有水流，轻快的小船，一棹子挖下去能行几丈远。行出二三里，几棵香蒲在水中摇头晃脑，这是一个回头弯，泡子在这里右转弯开始向东。完达山的山峰映入眼帘，视线的左边是我把它叫做“拱进草甸子的猪头”的那座山头，它挡住了莲花泡以北的山色，右边是莲花泡南山沟南面的一座陡峭的三角形山峰。在太阳的照耀下，莲花泡的马架和田地，亮堂堂地、娇嫩翠绿地凹陷在两座老绿的山峰之间，背后挺拔着俊朗青黛的峰峦。莲花泡坐东朝西，三面环山相抱，面前曲水流觞，真是块风水宝地。莲花泡的田地是由前后两个山岗相错组成，此起彼伏的垄沟，就像戏袍下面的海水江 涯。猥琐破旧的马架子此时竟如山水画中的茅草屋，一下子变得意趣风雅起来。莲花泡深远处的峰峦拥簇着前面的山峰，层峦叠嶂，云雾弥漫。在盛夏，从这样的角度，从这样的距离，观看欣赏莲花泡和完达山，让人欲醉欲仙。 6park.com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寻？”观望着美景，俩人议论着心中的感受，舍不得将船儿划快，只是用棹尖儿轻轻地拨动水面，尽管如此，船儿还是来到泡子的尽头。我们索性驻船欣赏这难得的“山水画”。突然船边惊炸一团小鲢鱼，我俩随着涟漪发现一条浅浅的水沟向北又连着另外一汪清水！这让我俩惊奇不已。我俩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人撑蒿，一人掌棹，奋力将船撑过满是漂筏的浅水沟。这一湾湖泊比先前的那个又宽大许多，湖水微波荡漾，空间宁静致远。向西看，碧草无垠，落日余辉，云蒸霞蔚。这空旷，这宽广，这深邃，这寂静超出了我俩的经历所能给予的想象。这从未有过的体验将我俩的心境涨得满满。湖泡向相反的方向弯去，正好包围着刚才的那个泡。 6park.com
    我俩驱船向西。太阳已经敛起火热红涨的脸，像一个刚刚完毕恶作剧的娃，露出憨厚的笑靥。太阳离地只有一杆子高，白炽般的热情消失了，剩下的只是腼腆羞涩。羞涩的脸庞映红了天边的云，起初只给云镶嵌了一溜金边，慢慢地金子像烧着了一样，金透了长长短短，续续连连的云。火烧一样的云，映红了天光，流光溢彩，锦霞纷扬。就像一天的表演就要结束了，剧情的高潮过后，主角在舞台中央优雅地谢幕。在舞台两侧的帷幕轻轻地相闭的霎那，人们发现和惊叹：这一刻，才是一天中最精彩缤纷，最神采洋溢，最富有魅力，最震撼心弦的一幕！ 6park.com
我俩继续西行，湖泡的弯转得很大。尽管山青水秀，由于湖水太深（我们用撑杆试不到水底），缺少食物，湖边没有大雁、野鸭栖息，也没有了鲢鱼寻食的踪影。 6park.com
湖区缺少生机。 6park.com
在这湾湖水的转弯处又有一条湖汊通往另外一个湖泡。我们依旧兴致勃勃，拐进了新的湖面。湖泡一个连着一个，离开山边越来越远…… 风，藏进洞了。鸟儿，入没林了。太阳就像一个巨大的鸭蛋黄，浸冒着红油紧挨着地面，一派长河落日的景象。我被兴致恿动着，依然要跃跃欲试——去游览也许最后的一个湖泡。小明子说，不能再玩了，天色已晚该回程了。虽然有些不心甘，但我知道他是对的。 6park.com
     这时发现霞光已经暗淡下来，整个天空罩上一层玫瑰色。山峰被残阳的光反射在湖泡的粼影里，墨绿的湖水重叠着倒映的阴暗峰峦，越发地使湖水显得深重沉坠。死寂的空气中充满了水汽，就连我俩的说话声也有了回音。棹叶提出水面，水滴落时，也叮咚作响，在湖面与山谷间回荡。我加快了划船的速度，趁着余辉从原路返回。太阳和我赛跑一样地往下沉坠。当我们回到第一个湖泡时，西边的天际只剩下一条泛着瑰紫色的云带。 6park.com
一轮浅月爬露东山，月亮上升的速度与太阳下沉的速度一样快。那浅蓝色略显透明的圆月接近盈满。随着不断地飙升，月色渐渐由浅入深，如同羊脂白玉。当月儿离开山峰升至高空，月盘由大缩小，玉白又渐渐转换成微青的白，那就是梦一样的月白。在天清气朗的夜空中，月光皎洁温和地向周围浸润，直把附近的蓝空洒上一层银雾。 6park.com
“海岛冰轮初转腾，玉兔又早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6park.com
湖水表面也由金色逐渐地变成银色，一阵清风徐来，满湖碎银翻翘，缎皱绸掀。 6park.com
我们寻原路回归。黑暗抹掉了一切地形地物，让我俩无法根据环境辨别路径。只能根据印象估量我们的归途，这是极不可靠的。水雾升起，能见度不超过十米，看不到湖岸，也看不到前进的目标，看见的只有深黑的湖水。我担心水中突然冒出什么障碍顶破小船或一头撞到岸边，让小明子在船头仔细巡视水面。还好有月亮和山影，还能辨别东西南北。 6park.com
     空气变得死一样的寂静，我心脏的跳动声被放大了上百倍。我能清楚地听到我的心室、心房搏动的声音，甚至我还能听到气流从我的喉咙通过的咝咝声。明庆荣坐在船头，双手紧紧地抓住船帮，惊恐地搜寻着黑暗中的水面。一股无名的恐怖笼罩在我的心头，心头一紧，连气儿，也不敢大声喘了，唯恐从水中冒出什么妖怪，把我们连人带船吸进水中，陷入无底的深渊。 6park.com
    英国的尼斯湖水怪，不就是藏身在湖底水下伺机作乱吗？唐僧师徒四人不是在通天河被一只老龟掀翻吗？这寂静得出奇的空气里到底隐藏着多大的危机？未知产生恐惧，这种恐惧不同于害怕。我们害怕过：在蒲草沟子身陷沼泽，在冰冷刺骨的挠力河船沉人浮…… 但是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该做什么。眼下的我俩只是等待着可能发生的不可预测的危机降临。恐怖的悬念来自脚下无底的湖泡，来自无边的死了一样的静谧。原来，寂静到了极致也是一种恐怖，特别是在黑夜中，在足底无跟水泊中。 6park.com
    我俩被恐怖挤压得只剩一根细棍，心脏收缩得只有核桃大小，像个“卜”字。一个声音响在耳畔：尽快逃离这里！我虽然想再加快划船的速度，但是，又不敢太快，担心万一撞上了什么真的会出事。我俩瞪大眼睛，巡视着眼前的水路。棹子拨弄水的哗啦声和溅起的水珠落在水面的叮咚声，就像在科斯特地貌的溶洞里，迴声四起。 6park.com
终于来到了泡子的出口，终于来到了挠力河，重新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和风吹茅草沙沙的摩擦声。听到这些生活中充斥耳膜熟悉的声音，才觉得踏实与安全。真正的世界是有杂音的，没有杂音的世界是可怕的，是令人窒息的。水至清无鱼，气至静不安。我俩像是刚刚从地狱里逃出一般，身体恢复到了原有的体魄，脸上恢复了笑容与言谈。一幅美景与噩梦消失在背后，留给我们的感受，终生回味。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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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老北河于2022_01_19 9:20:23编辑 6park.com
贴主:老北河于2022_01_19 9:24:02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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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老北河于2022_01_19 10:18:00编辑

贴主:老北河于2022_02_24 18:44:46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