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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的副业生产扛杉木——终于顶不住了
送交者: 道路曲折[♂☆★★道虽迩坚行至★★☆♂] 于 2022-07-23 4:57 已读 12383 次 16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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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木是我国特有的主要用材树种。其用途非常广,被誉为“万能之木”,在我国南方数省分布很广。沿海多省都用它做为主要的建筑用材。

由于它高大且直,生长快速,当地农村盖房时栋,梁都用杉木。我们小时睡觉的铺板多数用杉木板。农民把山上的杉木砍下,锯成二三公分厚的板材挑到城里,一副床板可卖几块钱。杉木床板轻,吸汗,很多家庭到了夏天,板上不铺草蓆,直接睡铺板上,凉快,睡久了铺板油亮,油亮的,不用特别打理。夏天,睡觉前妈妈用热水毛巾擦一擦,睡上去感觉冰凉冰凉的,因为人的汗水中有盐分,所以每天要用热水擦床板。

那时的家具都是实木的,里面的隔板,背板大家喜欢用杉木,因为轻又能吸潮。

杉树是我们村里最多的树木之一。村里的房子都是用杉木盖的。一户人家要盖新房,先要准备木料,然后选一山坡,挖出块平地,大约有六七十平米,不用打地基,房柱下通常垫块石墩。

当时有专门盖房的木匠师傅,带个徒弟,走村窜巷,遇有要盖房的,吃住由东家全包,每顿要有酒肉。因为有传说,若招待师傅不周,他就会在你家房子里作祟,以后房里时不时会有异响,让你以为闹鬼,弄得全家不得安宁。就象香菇客一样,这些民间匠人经常单枪匹马在外谋生,为求自保,祖上就编造了一些神密故事,代代相传,大家也宁信其有。

上房梁时,村里很多人都去帮忙,妇女们做下手,弄吃的。男人们杀猪杀鸡,打糍粑。大家一块把房架搭起来,最后上房顶的主栋,栋梁上贴着红纸,放一阵鞭炮,然后一顿吃喝。要盖起一栋房子,主要的花费就在请师傅及当地人帮忙时的吃喝方面,花费也不少。房架搭起来后,剩下各房间的间隔就要慢慢弄了。村里的房子一看弄得齐整的,说明这家人家劳力强,有实力。很多房子架子搭好后,只隔了一小间住人,其余部分空荡荡的,说明这家人劳动力不足,实力不够。农村里很多人家省吃俭用一辈子都没能力把房子弄完整。

自从开通了简易公路,杉木也往外运了。

公路附近的杉木砍完了,就要到更深的山里弄出来。杉木不象杂木,比较轻,且软。不能象杂木那样从山顶往下放,因为经不起互相撞击,所以得一根根用肩膀扛出来。

我们先要把沿着山腰进山的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的小路修得稍为宽一点,平坦一些。

杉木至少半年前就放倒的,先把树皮剥掉,直到近树梢处,这样树梢尚有生命,把下部水份抽干,木头就变轻了。

农闲时队里就组织劳力把杉木扛到山外简易公路边。

记得那年代,城里的电线杆子都是用杉木的,大约有七八米高。所以我们的杉木从树梢往下七八米地方锯断,再往下就是粗壮的部分,锯成四五米长的木头。

长段的杉木有一二百斤重,要二至四个人扛,由于山路崎曲,弯道多,扛木头的人不能二头扛,而是要在木头中间选取重心点,二或三人扛,肩膀要交错,四人以上一半左一半右肩。

众人先是帮忙把木头抬起来,找出中心,然后扛的人一个个紧挨着用肩膀扛着,边上人帮忙把预先准备好的用老竹根削成的竹把子,敲进胸前位置的木头里,便于用手握住,每人另只手还握着一根木丫叉,半途休息时叉住木头,让肩膀稍许脱离木头,得以放松下。

由于人是一个紧挨一个的,扛木头时的步伐不同于平常走路。

二腿要趴开,以免踩到前面人的后跟。走路时二脚象圆规一样,膝盖不能弯曲,轮流以另一脚为支撑点,另一脚旋向前移动(为方便理解,可用二根手指略为张开,在桌上试试向前移动的感觉)。当木头较轻,这种步伐可以很快的微带跳跃的向前移动。

扛木头的号子并不象纤夫的爱里那么响亮,那么有情调。这号声是:咿咿咿-嗨,哦哦哦-......

这种声音是由于肩上的沉重压力下,从胸腔里挤压出的无可奈何的叹息。

远望半山腰,山路迤逦,弯弯曲曲,剥了皮的根根杉木在阳光下泛着白光,扛木头的人喊着号子,步伐整齐。木头仿佛是一根根会跳动的精灵,忽隐忽现,欢快的向前移动。

我们在扛较轻木头时参与进去,渐渐地学会了这种步伐。

较轻的木头一根根被扛到公路边堆起来,剩下的是粗大的,非常沉重的木头。

由于我的身高中等,农民兄弟戏称我这身材较适合当农民。这种评介让我郁闷了好一阵子。但在扛粗大木头时真能顶上。

一根粗重的杉木,少说有几百斤重,有的要十人以上扛,所以个头不能相差太多。

记得扛最重最大木头的那次,十几个人合力把粗重的木头抬起来,扛木头至少有十人以上。大家按高矮顺序依次钻到木头下面,老吴总是在第一个,我大约站第三四个,一半人用右肩,另一半用左肩。先用丫叉叉住,排好队,有人帮助每人挨着前一人的后背敲进竹把子,我记得木头太粗大了,我的头再怎么偏到一边肩膀都不够放,此时恨不能把头取下,别在腰间。一个个人紧紧挨着,眼睛只能看到前面的后脑勺。

一切就序后,老吴尖厉的高声:起!大家拿掉架着的木叉,木头的重量全转移到肩膀上。

随着:咿咿咿-......的号子,巨大的木头开始缓缓移动,这移动只能是半个脚掌,半个脚掌的移,木头太粗了,我的头没地方放。

巨大的木头,下面无数的腿脚,象一条百足虫,更象划动中龙舟的浆,整齐划一。

山路崎曲,有上坡下坡,有弯道,山的一边是几米或十几米的山谷,山涧。

上坡时后面还得二人帮忙向上推木头,下坡时又要到前面顶着木头倒退着走,防止木头太快冲下去。

每当紧要关头,前面的老吴尖声高叫,注意啦,大家用力顶着啊,这种灵魂人物真的在每群体中都会有。

扛木头时危险场景层出不穷。

遇有较小弯道时后面的人要小心踩空,且木头的重量立刻会让还扛着的人感觉到压力增加,遇到上下坡度时突然二头的重量会把人压趴下,而中间的人木头会离肩腾空一下。到了坡顶,中间的人又突然会承受到前所未有的重量。而下坡时,木头的重量下坠向下冲,每个人都会自觉地向后倾,前面推顶着的人会啛厉的高叫:要顶住,要顶住啊,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被向下推着滑行。

此时任何一人稍微松懈,就可能造成重大的事故。

如果用文学些的语言描述,可能会说成某人当时想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西游记”中为取真经,唐僧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的艰辛。又或脑中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

而真实的场景是脑中空无一物,十几个人自觉形成一个命运共同体,人们的团结,意志力的考验形成一个跟自然抗争的强大力量。这是一种没有选择的抗争,任何一个人的闪失可能造成一些人的生命终结。

上到坡顶的瞬间,木头似乎重量全压到我身上,不由的腰弯了下来,双手几乎要抓在地上,背后的竹把牢牢地嵌进我的背,我唯有咬着牙,要挺住,再挺住。

人类在自然界真的非常渺小,渺小到甚至蝼蚁不如。

但是就在这样的艰难的劳动中,山里的木头渐渐地在公路边象山一样堆积起来。此时我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我每晚一收工,狼吞虎咽地吃了饭,简单洗洗立即进入梦乡。以前睡一觉,第二天体力又恢复了,可这段时间不同,因为好几次被木头压得腰直不起来,而觉得腰,背,混身酸痛,力气仿佛已经用尽,身体里的能量已被搾干,再也生不出来了。

我已是插队第三个年头,混了二年多了。

市里革委会工作步入正轨,开始抓革命,促生产,工厂招工。从小李走后,陆续有选调知青进工厂的消息。

我们的心开始驿动,曙光已经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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