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发生的一件事，让我郁闷了很久。
我是今年开始在金城大学上在职研究生的。之前要不是我当时的女朋友顾心扬整天碎碎念，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考这个试的。
我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首先作为一名准食品工程师，尽管我现在只是个技术员，但我的专业基础还是不错的，上本科时我可是各种技能大赛上的科研小能手，毕业之初之所以没去考本专业的研究生，只是因为找工作很顺利，一下子就应聘到这家上市公司了。
其次，以我的专业背景，读金城大学的在职研究生就只能读MPA、MBA之类的，仔细想想从我现在从事的工作和所处的岗位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然而我还是来上了，奇葩的是我在得知自己歪打正着地考上这个MPA后，我和顾心扬就分手了。
原本失恋之伤我已经基本痊愈了，但上个月那件令我郁闷的事情，多少天来都搞得我心情很糟糕。
我在金城大学的校园里，碰上了我前女友的前男友——也就是顾心扬在跟我好之前的她那个前男友。
准确地说，我和顾心扬的前男友是在教学楼楼道里碰到的——我们这一级的新生名单，我是认真看过的，也就是说，我绝不可能跟他是同级的同学。那么……难道他成了我的学长？这么一想，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后我利用各种社会关系，在半小时内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他果然比我早一年考到了金城大学，而且，读的也是MPA。
『你很难看清楚离你太近的人。』这是顾心扬在刚刚与前男友分手不久跟我好上后，在谈起他们俩分手的原因时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这句话她也是从书上看来的，只是后来觉得特别适合形容她和他。
那个男的我见过两三次，虽然以前碰到时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但那天在教学楼楼道里，我一眼就感觉出那是他。
和顾心扬分手据说是他先提出的，可分手后他又觉得愤愤不平，并没有完全死心。或者是有些后悔了吧，但他也不提复合之类的事情，给顾心扬打过几次电话都是恐吓和威胁她，之后在尾随跟踪顾心扬时，我听她说他就站在不远之处的大概什么位置，就这样回头瞥见了好几回。
我和顾心扬总共处了不到一年，我追她追得相对比较容易。
她是个实在让人说不上哪里不好的女孩，但我总觉得我们的相处不像其他情侣那样。按理说当然时间不算长，彻底的交心也许一时办不到，可我们俩之间日常聊天时，几乎不谈深入的话题。
比如说，当她跟我用一句话来总结她和他分手的原因时，其实我心里是疑窦重重的。什么叫很难看清楚离得太近的人？这就是导致他们分手的原因吗？
而当我以一种很正常的疑惑的眼神去看她，试图继续问几句时，她的目光马上就会低垂下去，或者就是一种巧妙地回避，要么什么都不说，要么马上开启另一个话题。于是我刚刚抬起的上嘴唇，立马又重重落下，贴上了下嘴唇。就像闭上眼睛后一张渴望接吻的嘴扑了个空那样尴尬。
其实说到底，顾心扬对我还是挺不错的。
她知道我喜欢吃和路雪的冰淇淋，所以夏天时每次去超市买东西，都会记得打电话问我想不想吃，或者就直接给我买一根回来。
她听我偶尔提起我爸有时腰腿疼，不知道从哪儿问到了我家里的地址，给我爸寄去了几盒她打听到的特效药，还不忘给我妈顺道也买条围巾。
她只要看我哪段时间工作很忙，就从来不会哼哼唧唧地跟我作或者使小性子，相反她还会准点替我叫外卖，生怕我一忙就忘了吃饭。
当然，还有她不断地鞭策我考研这件事。
不用说，顾心扬如此贴心的举动，一下子就打动了我爸妈。在收到药和围巾之后，他们在开着免提的电话里轮流跟我先闲扯几句，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说：『哎，对了，这个小顾姑娘……你们谈得差不多了吧？下次放假就带她到家里玩儿啊，要么就这周周末，你们一起坐飞机回来，我们给你打钱买机票……』
以上的例行谈话，整整持续了近两个月，直到我和顾心扬分手后，他们就再也没提过。
虽然我嘴上在跟我爸妈说快了快了，心里也在想我和顾心扬的相遇，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但其实每次不是以我忙，就是以顾心扬出差不在为由搪塞过去了。
因为我心里清楚，以我对顾心扬的了解，还有我和她感情的实质状态，我是没法开口向她说跟着我回家见家长这话的。
最后的分手是我提的。
这是我谈得最黏黏糊糊、湿湿嗒嗒的一段恋爱。我不知道我和顾心扬的感情进度条处于哪个阶段，但我知道我们确确实实很难再向前推进一步了。
当我说了『我们分手吧』之后，顾心扬沉默了足足有十多分钟。
我站在她对面，突然觉得我和她就像海洋深处的雌雄珊瑚一样。我们以一种可怕的冷静在谈着恋爱，虽然缠绕在一起，但我们之间的有效互动是非常非常匮乏的。因此，我们拥有的华丽外形仅仅只是外形。
但走到分手关头的我，却仍然是如此难过，我想她也会有一些难过吧——至少她沉默了很久。
顾心扬终于抬起头来，她看着我，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齐飞，你有没有觉得，离得远了我们互相也看不清楚？我……我承认，我只是在刻意地按照一个所谓模范女友的标准来和你相处。事实上……』
『好了，你别说了！』我突然厌烦极了，以罕见的粗暴语气迅速打断她。
显然，顾心扬惊讶极了，对我从来没有过的这种反应。她眼睛瞪大了，嘴也张得好大，脸上露出一副近乎懵逼了的错愕的神情。
我觉得她这样好萌，差点儿笑出来。我还突然发现，以前她在我面前，几乎永远都是一种不咸不淡的职业化笑容，她之前要是能这样多表情一些，该有多好啊。
我整理了一下心情，看着她很认真地问了一句：『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啊……』
不料她很套路地急急地赶紧做了抢答：『爱过的，齐飞，我真爱过你的。』
哎……这回轮到我长叹一声了。
我们分手几个月后，我就来金城大学报到了。要不是上个月碰到顾心扬的前男友，我还差点儿都已经忘了那天我想问顾心扬的是哪句话。
我只记得这样的一段爱情让我心酸了很久，再加上莫名『邂逅』了前女友的前男友，我一个人还去酒吧呆坐了好长时间，也喝了不少酒。
后来我也想了很久，我和顾心扬的缘分确实只有一点点。从最初的匆匆拍拖，到最后的摇摇欲坠，气数已尽应该是注定的了。最尴尬的是，被我们误作为幸运光景的片段，竟然沦为不得不敷衍的问答。而事情永远都是，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好，开始和结束，都已经在那里了。
秋天到了，秋意渐浓。每当我不经意间仰起头，总会感觉人生尚有几多曲折路，灰蓝底子的云天突然好空洞。而这么多年我最喜欢喝秋天的酒，醉了容易出神也不怕想到万事皆成空。
其实，我那天想问她的是：『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啊。你说你和他离得太近，你们到底近到了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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