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3月19日，经过一整年的打捞工作后，瑞典政府当局捞起了一架卡塔琳娜水上飞机的残骸。半个世纪之前，这架负责搜寻失踪间谍飞机的水上飞机被苏联国土防空军的米格-15比斯战斗机击落，引发了著名的“卡塔琳娜事件”。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正值冷战序幕。身处波罗的海的瑞典虽然主张中立，但被牢牢地夹在了东西方两个阵营之间。为了应付苏联的威胁，瑞典人决定向西方阵营靠拢。瑞典的情报部门开始与英国情报部门展开合作，利用螺旋桨客机在波罗的海上开展秘密电子侦察飞行。
 
当时，瑞典人的这支小型侦察部队包括两架DC-3客机，绰号分别叫做福金（Hugin）和雾尼（Munin）。在北欧神话中，这是奥丁神豢养的两只乌鸦的名字。它们两个每天早上一破晓就飞到人间，观看苍生百态。到了晚上，乌鸦飞回奥丁的肩头，同他窃窃耳语、讲述所目睹的一切。

▲艺术作品中向奥丁通风报信的福金和雾尼
 
在这两名“乌鸦间谍”之上，瑞典空军加装了大量由英国情报部门提供的无线电侦察设备。根据任务安排，瑞典空军的飞行员定期驾机升空，紧贴苏联的领空边界进行侦察飞行，以刺探相关情报。
 

1952年6月13日上午9点，搭载无线电侦察设备的“福金”号客机再次出动，沿着戈茨桑岛以东的苏联边界进行侦察飞行。当时，飞机驾驶舱内有一名飞行员、一名导航员和一名飞行工程师。机舱内部，五名情报人员紧张地操控各种复杂的监听设备，其中一人还负责俄语口译、直接截取空中的苏联无线电通话。

▲DC-3“福金”号客机，这架间谍飞机是瑞典与西方合作的产物


▲下令击落“福金”号的苏联波罗的海军区指战员，辛卡连科·伊万诺维奇上校，他曾在苏芬“冬季战争”中取得了苏联空军的第一场空战胜利，并且还在随后的卫国战争中赢得了“苏联英雄”称号

 
由于苏联海军当时正在当地进行大规模演习，瑞典人的这一举动很快就惹恼了苏联当局。上午11点，在辛卡连科·伊万诺维奇上校指挥下，苏联波罗的海军区派出喷气式战斗机前往拦截。上午11点23分，空军上尉奥辛斯基驾驶着米格-15比斯战斗机，在地面塔台的引导下飞抵瑞典戈茨桑岛以东的公海空域。发现“福金”号的踪迹后，他毫不犹豫地开火射击。间谍机之上，机组乘员还没有发完求救信号，飞机便一头撞入大海，全体人员无一生还。
 
收到不完整的求救信号之后，瑞典空军判定飞机被苏联空军击落。为了避免引发媒体关注，瑞典官方对外宣布一架飞机在“导航训练飞行”中坠毁。同时，瑞典空军开始频频派出卡塔琳娜式水上飞机，前出波罗的海执行搜索任务。
 

在随后的两天时间里，水上飞机从海面上捞起了“福金”号的救生筏——上面遍布米格-15战斗机打出的弹孔。非常明显，两国军队的摩擦已经开始，但瑞典空军决定继续搜索落水人员。

▲瑞典空军博物馆内展示的卡塔琳娜式水上飞机

▲47002号卡塔琳娜水上飞机进入的希乌马岛空域

 
6月16日，瑞典空军的两架卡塔琳娜式水上飞机前出波罗的海执行搜索任务。其中，一架编号47002的卡塔琳娜水上飞机鬼使神差地进入苏联领空，闯进了希乌马岛（今属爱沙尼亚）的周边空域。接下来，毫无悬念地，苏联空军再次出动米格-15战斗机升空拦截。
 
凌晨四点过后，在极昼的阳光映照下，两架米格-15比斯战斗机出现在卡塔琳娜水上飞机的周围。机长对此非常惊奇：“米格-15！俄国人最先进的战斗机，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4点09分，两架喷气式飞机左右包抄，从后方近距离飞越正在水上飞行的卡塔琳娜。这个动作的用意再明显不过。水上飞机的机长立刻向后方发出无线电呼叫“遭到两架米格飞机的模拟攻击”，并驾机逃往西方的瑞典本土方向。这时候，两架米格-15已经完成三百六十度回转，从后方咬住卡塔琳娜，致命的加农炮弹喷吐而出！

▲飞行中的米格-15，当时苏联最先进的现役战斗机

 
4点11分，卡塔琳娜发出第二条呼叫：“我们正在遭受20毫米曳光弹袭击，右侧被命中。”此时，任何规避动作都已经失去意义，沉重的水上飞机接连被命中右侧，毁灭只是时间问题。为了争取幸存的可能，飞行员只能压低机头、尽量接近水面。
 
接下来，米格-15又出现了。这一次，苏联飞行员咬上后方，从上而下射击超低空飞行的卡塔琳娜。当时，水上飞机已经是紧贴着浪尖飞行，以至“猎人”的多发加农炮弹直接命中水面、再反弹而起击中“猎物”的机身！
 
4点15分，卡塔琳娜再次呼叫：“遭受攻击，被命中多处。”在接下来的三轮攻击中，水上飞机的左翼遭到严重破坏、左侧发动机损坏、升降舵失灵。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没有机组乘员受伤。
 
此时，水上飞机乘员竭力把飞机降落在波罗的海之上，寻求逃生的机会。飞行员看到视野内出现一艘船的踪迹，立刻调转机头向对方飞去，以求落水之后能够被对方迅速救起。然而，米格-15的下一轮扫射命中卡塔琳娜的驾驶舱。转眼之间，仪表版四分五裂、液压油喷射而出，飞行员和导航员身负重伤。
 

4点20分，伤痕累累的卡塔琳娜在水面上迫降，机组乘员迅速撤离飞机，疏散到救生筏之上。正在瑞典人看着水上飞机的机头一点一点地沉入波罗的海的时候，他们注意到米格-15编队飞了过来，对准救生筏高速俯冲而下——如果苏联飞行员开火射击，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瑞典卡塔琳娜水上飞机落水的情形，注意机头朝下

 
幸运的是，此时的喷气机飞行员似乎很满足于击落一架瑞典飞机的战果，米格-15一弹未发，从俯冲中拉起后呼啸而去。接下来，卡塔琳娜的机组乘员幸运地被附近的一艘西德货轮捞起，逃过一劫。
 
三天之内苏联空军击落两架瑞典飞机——此事顿时在国际上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媒体将其称之为“卡塔琳娜事件”。
 
瑞典政府当局一直宣称DC-3客机正在执行“导航训练飞行”，并且强烈谴责了苏联当局击落卡塔琳娜水上飞机的行为。一时间，瑞典国内群情汹涌、流言四起。民众纷纷上街游行，要求对苏联宣战，苏联驻斯德哥尔摩大使馆外甚至出现了抗议示威。此时，瑞典空军参谋长本特·努登舍尔德宣称：“若再度受到来自东方的威胁，瑞典必将开火还击”。与之对应，苏联政府当局一直宣称击落的是间谍飞机。
 
实际上在幕后，苏联和瑞典两国政府展开大量的秘密沟通，此事对瑞典政府是一个警告——不能过于偏向西方阵营。随后，两个国家之间达成一系列协议。随着遇难者的家属得到补偿，“卡塔琳娜事件”逐渐被公众淡忘，波罗的海空域进入一段相对平静的时期。
 

直到多年后，瑞典政府才承认了“福金”号当时正在执行间谍侦察任务的事实。在“卡塔琳娜事件”近半个世纪后，一支由私人资助的海底搜索团队，先后发现了沉睡在波罗的海海底的“福金”号与卡塔琳娜水上飞机。经过一年紧张的打捞工作后，当年被苏联军机击落的卡塔琳娜飞机于2004年3月19日打捞出水。今日，这架卡塔琳娜飞机的残骸已经与“福金”号的残片一同，展示在瑞典空军博物馆中。

▲海底搜索团队打捞飞机的示意图

▲瑞典空军博物馆内展示的“福金”号残骸，瑞典官方最初一直宣称“福金”号当时正在进行“导航训练飞行”，直到多年以后才承认它是一架间谍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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