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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1日的塔山，迎来了空前激烈的厮杀。在陆海空三军火力支援下，阙汉骞一下拉上去了第8、暂编第62、第151、第157师共4个师兵力，主攻方向是塔山村和白台山，重点是在两翼策应下于塔山村实施中间突破。这次进攻国民党军也进行了充分动员，第一梯队在军官组团带领下发起冲锋，与往日颇不一样。



4纵部队的炮兵也迅速反应，集中火力向敌炮兵实施反压制，打得又准又狠，不但先后摧毁了国民党军的十几门山炮、榴弹炮，压制了其炮兵，又及时转回炮火猛射敌步兵后续梯队，沉重打击了敌军。国民党军来势汹汹，不怕伤亡进行轮番冲击，一度在多个阵地突破了解放军的防御。双方反复拉锯殊死争夺，阵地上血肉横飞尸堆枕藉。


奉林彪电令，4纵副司令员胡奇才赶到了一线主守的第12师阵地，亲自组织部队迎击敌人的集团冲锋。战至中午，国民党军的斗志已呈衰竭之势。胡奇才果断命令预备队出击，以猛烈的反击将国民党军压了回去，严重打乱了阙汉骞的进攻部署。直到下午15时，阙汉骞才重新组织了兵力再次发起全面进攻。




然而，国民党军由于连续受挫已开始胆怯，不敢与解放军近战拼刺刀。结果己方炮火一停就因惧怕解放军打击而士气动摇，队形出现混乱。解放军这时集中炮火向敌覆盖，实施前后拦截，打得敌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非常被动。吴克华抓住战机，命令将第一梯队的预备队全部拉上去，发起全线猛烈反击，将国民党军的攻势一气击溃。


经过一天激战，国民党军的数十次进攻均被击退，伤亡达1300多人，一线部队的士气已变得很是低落。解放军当日虽伤亡563人，但已摸清了敌人的进攻规律，对于坚守塔山阵地更有了信心。一线主守的第12师34团、36团打得非常英勇，伤亡也不小。特别是防守塔山正面的34团，其1营1连在塔山村与敌反复争夺两天，最后全连178人只剩下了指导员程远茂在内的7个人，可见战斗是何等残酷激烈！


林彪一直密切关注着塔山战况，经过对10日、11日两天战斗的判读，心里已经有了底。这个最令他担心的战役方向，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可怕。11日晚20时30分，林彪在致军委的电报中表示：“阻住锦西援敌，和打下锦州均有把握。”


11日下午，国民党军第17兵团司令侯镜如带着第92军第21师从唐山到达葫芦岛，随即从阙汉骞手中接过了指挥权。当天晚上，他召集了各军、师长和参谋长开会，分析两天战况，讨论作战方案。此时，除山东的第39军2个师还在海运途中外，华北部队已全部到达，锦西、葫芦岛地区已有国民党军9个师。除要留2个师守备锦西和葫芦岛外，能投入进攻的兵力有7个师。


当时会上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是绕过防御坚固的塔山，攻击白台山以西地域，那里地形广阔，工事稀少，便于突破；二是仍然像前两天一样，在地空炮火支援下从正面突击塔山。阙汉骞支持第一方案，这是他从两天攻击失利中得出的教训。然而罗奇骄傲跋扈，认为有自己的老部队独立第95师参战，一定能够拿下塔山，何必舍近求远！而侯镜如对战役的前途非常消极，认为就是突破塔山打进锦州，结果也是出不来而全部送掉，不打进去还能多维持几天。当日卫立煌坐飞机到了葫芦岛视察，私下对侯镜如说东西对进为锦州解围不容易办到，要侯谨慎行事。


最后，侯镜如等人就消极地采纳了第二方案，由罗奇亲自指挥独立第95师从正面进攻塔山，林伟俦指挥第62军2个师、第54军1个师进攻白台山和铁路桥。罗奇和林伟俦还对部队发下赏格：攻下塔山的有重赏，每人给金圆券外加3个月薪饷；完不成任务的就提头来见。由于部队刚刚海运到达，风浪颠簸身体不适，加上不熟悉地形，因而罗奇建议休战一天，得到了侯镜如的批准。12日，罗奇及各攻击部队连以上军官陆续来到前沿察看了地形，组织了协同。


12日塔山没有战事，这给了4纵部队宝贵的一天休整准备时间。吴克华等纵队首长迅速派出小分队侦察敌情，通过捕俘了解到了敌人的部署变化，相应也进行了部署调整。由于主守塔山正面的第12师34团在两天战斗中伤亡较大，吴克华命令二梯队的第10师28团接替34团的铁路桥及其以东阵地，34团集中兵力防守塔山村，第12师36团继续守备白台山一线阵地，并同时调整了预备队。为打好接下来的防御战，4纵要求各部队抓紧时间抢修工事，调整组织，补充武器，囤积弹药。


程子华根据几天来的战况，判断敌军的主要突击方向是白台山至塔山地区，因此调第11纵队一部东移接替4纵的部分阵地，使得4纵能够集中兵力于防御正面。同时，又增调了1个炮兵团给4纵，并将炮兵阵地前移，以加强正面阻击火力。罗奇昏头昏脑地决定休战一天，使4纵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加强了防御力量，修复了被毁工事，为后面的战斗做好了准备。


从13日拂晓开始，国民党军陆海空火力就向塔山阵地进行了数小时的猛烈轰击。随后，步兵发起集团冲锋。在主攻的塔山村以东至铁路桥地段，由独立第95师与第8师1个团协同实施进攻。这个独立第95师果然不同凡响，以营为单位向发起持续不断的波浪式冲锋。最前边的是敢死队，全部脱光上衣，人手一挺轻机枪或冲锋枪，气势非常骇人。4纵守备部队毫不客气，浴血阻击，以猛烈密集的火力封锁前沿。双方在各阵地上反复争夺白刃见红，独立第95师多次冲上去都被反击下来，伤亡惨重，一个连一个连地投进去打光，伤员和死尸都抬不下来，骄横的气焰终于被打掉了。罗奇在后边急得连下命令，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在天黑前拿下塔山，但都无济于事。

10月13日，独立第95师猛攻铁路桥地区不克，被打折了腕子。而在白台山、常家沟等方向，林伟俦指挥第151、第157师也多次发起冲击，皆被4纵坚守部队挫败。当国民党军的最后一波攻击渐显颓势后，吴克华命令第10师预备队和第一梯队的所有预备队迅速发起反冲击，在纵队炮火掩护下连续出击，一举将敌人的攻势全部粉碎。为迎击国民党军接下来的连续集团冲击，吴克华命令将第二、三梯队前移，随时准备投入作战向敌反击。打到当晚，国民党军都被撵回了己方阵地，又是无功而返，罗奇的牛皮吹破了。



13日之战，是国民党军发起进攻以来兵力、火力最为猛烈密集的一天，4纵政委莫文骅后来则称其为“是对塔山存亡具有决定意义的惊天动地的一天”。在著名影片《大决战——辽沈战役》中，刘亚楼向林彪念了4纵发来的电报，其中有一句是：“塔山守备团……损失过半。”这指的就是坚守铁路桥正面的第10师28团。


在13日的战斗中，4纵共歼敌1245人，而自己伤亡达1048人，也创造了阻击战以来的伤亡纪录。其中，仅第10师28团伤亡就有800多人，很多连队减员都在百人以上，一线的战斗兵员几乎都打光了。影片中林彪的一句著名台词“给程子华发报，我不要他的伤亡数字，我只要塔山”，就是在13日晚上说出的。当时林彪还补充了一句：“我已给你准备了10个补充团和3个干部队。”


程子华也没客气：“我不要补充团，我要弹药！”什么意思？4纵战前储备的4万发炮弹竟然在4天战斗中已全部消耗光了！要知道，4纵之所以能在塔山阵地前连挫强敌，数量上和质量上均超越了国民党军的炮兵力量至为关键。东进兵团虽气势汹汹突破夺塔山，但除了海空军外，其陆军炮火力量却逊于4纵不少，因而在进攻时屡屡被4纵炮火压制，这是其无法得手的最重要原因。如今4纵的炮弹打光了，下边还怎么守？！林彪当然知道这个危险性所在，他已将总预备队第1纵队（欠第3师）调到高桥方向以防万一，并要求1纵为4纵补充弹药。13日当晚，1纵就向4纵紧急补充了各种口径炮弹数卡车，为最后的阻击战胜利奠定了基础。


历史证明，挺过了13日这一天，4纵已完全熟悉了战场环境，越打气势越盛，国民党军再想翻盘已不可能了。从兵力上说，国民党军东进兵团虽号称11个师，但第39军2个师迟迟不到，还需留2个师守卫锦西和葫芦岛，参加攻击塔山的最多只有7个师。而防守方的东野4纵、11纵加2个独立师，共有8个师，兵力上要多于国民党军。火力上前边已经说了，只要有充足弹药，守方还要强于攻方。除此之外，东野最强的1纵2个师已蹲在塔山后面的高桥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拉上去，塔山阻击战实际上是有惊无险。


10月13日夜里，刘亚楼用电话向程子华、吴克华等将领通报：锦州外围据点已经全部扫清，10月14日上午发起总攻。消息传到塔山阵地后，官兵们立即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为加强一线防御，吴克华命令第10师30团顶上去，替换下了损失近半的28团，同时要求部队加紧抢修工事，并及时总结防御经验，组织好预备队和步炮协同。同一时刻，侯镜如、罗奇也召集各军、师将领开了作战检讨会，商量对策。最后决定14日继续压上重兵向塔山发起猛攻，并要求海空军全力予以配合，又催调北平战车部队海运增援葫芦岛。


蒋介石于13日晚接到塔山战报后，简直快急疯了。他给东进兵团下了严令：“（14日）拂晓拿下塔山，中午进占高桥，黄昏到达锦州。”而廖耀湘指挥西进兵团在占领彰武后，得知东进兵团一直攻不动塔山，不禁心生怯意，因而只以小股兵力前出新立屯、黑山地区，主力按在彰武、新民地区3天不动。蒋介石大发雷霆，电令廖耀湘“亲率辽西兵团主力星夜渡新开河进占新立屯，再向锦州前进”，并警告其“如再延误，将以军法从事”。廖耀湘不敢抗令，连夜进行部署，命令留下2个师守彰武、新民，主力渡过新开河继续西进。


14日拂晓，国民党军的炮火就开始猛轰塔山阵地，海军多艘军舰很快也加入炮火攻击。罗奇等人指挥独立第95、第8、第151、第157师4个师发起进攻，主攻方向是塔山村，同时助攻白台山和铁路桥。国民党军是玩了命，展开了轮番的集团冲击。4纵守备部队依托抢修的工事和障碍区进行顽强阻击，多次与突入阵地之敌展开白刃肉搏。吴克华、胡奇才指挥各团预备队适时出击，与守备部队配合向敌发起反冲击，一次次将国民党军的攻势粉碎。


打到上午10时，锦州方向传来了密集炮声，东野对锦州的总攻开始了。4纵各部闻讯后，士气大振，越战越勇。罗奇等人也发觉锦州方向大势不妙，催动部队继续发起轮番冲击，双方一再反复争夺。战至下午，国民党军仍无法取得突破。罗奇等人改变战术，派小部队进行攻击，企图诱使解放军反击部队脱离阵地，然后以炮火将其杀伤。吴克华、胡奇才等人很快识破了敌人的阴谋，命令部队充分发扬火力予敌攻击部队以大量杀伤，尔后视情况组织小股部队向敌反击，并注意规避敌火力打击。


国民党军一计未成又出一计，组织兵力在解放军阵地前构筑工事，企图以蚕食挤占手段向前推进。4纵部队毫不客气，以己方强大炮火支援下，组织第一梯队预备队果断出击，将阵地前的敌人全都赶回了其进攻出发阵地。一直血战到黄昏，侯镜如、罗奇只好无奈地命令收兵。 6park.com
     在10月14日的战斗中，国民党军费尽心机无果而归，付出约1200人伤亡，其中独立第95师已伤亡过半。而解放军4纵伤亡也达745人，仅次于13日的伤亡。为恢复一线战斗力，吴克华命令第10师29团接替30团防守塔山正面，始终保持了一线的守备生力军。当晚，林彪等人也以总部名义给4纵发来了嘉勉电，称赞“这种英勇顽强的防御战，是模范的，值得赞扬的”。



14日晚，罗奇等人返回锦西召开了主攻部队的军、师、团军官作战会议，重新拟定了进攻方案，决心于次日拂晓利用夜暗发动偷袭。不久北平的国民党军战车部队海运到了葫芦岛，罗奇非常兴奋，决定战车部队指挥官明日去塔山看地形，后天参加攻击。


15日凌晨，罗奇指挥独立第95师、暂编第62师、第8师、第151师、第157师共5个师，利用夜色掩护向前集结。独立第95师出动2个营首先突袭了塔山村，与4纵守备部队展开拉锯战。第62军第151师也偷袭了铁路桥头堡，利用守备部队的麻痹大意一度攻占了大部分阵地。天亮后，罗奇见偷袭得手，立即命令后续部队在飞机支援下投入发起集团冲击。而4纵这时也组织了猛烈炮火覆盖敌人，师、团预备队相继投入反击，一步步将突入阵地的敌人打了出去。


独立第95师杀得最拼命，但还是被解放军赶出了塔山村，死伤惨重。这时林伟俦指挥预备队第92军第21师前来增援，发现独立第95师已被赶了回来，为保存实力，随即命令第21师停止前进。关键时刻，国民党军后援不济，导致前期偷袭的成果全部丧尽。


打到中午，国民党军斗志已衰，独立第95师的2个连竟然在阵前向解放军投降。下午后，锦州方向的炮声逐渐稀疏，与范汉杰的联系也中断了，显然战斗已近尾声。从侯镜如、罗奇到军、师主官的心都凉了半截，攻势更加难以维系，部队纷纷败退。黄昏时，侯镜如下令停止了攻击。这一天，国民党军伤亡又有约1200人伤亡，并有约280人被俘，其中独立第95师的3个团打到只剩下3个营，已失去了战斗力。解放军则伤亡270人，以小的代价大量歼灭了敌人。从双方伤亡的变化比较，也明显看出了战斗力及士气的增减幅度。



天黑前，一个从锦州化装逃出来的副团长报告，锦州已进入了最后的巷战，范汉杰下落不明，眼看是不行了。侯镜如等人大为惊恐，判断锦州已凶多吉少，认为现在已不是要突破塔山增援锦州的问题，而是攻打锦州的林彪主力得手后要南下来打锦西、葫芦岛了。于是命令各部队转攻为守，防止解放军的突袭。


15日18时，胜利攻占锦州的消息传来，解放军在塔山的阵地一片欢腾。经过6天浴血奋战，英雄的4纵在11纵等部队协同下，坚守住了塔山阵地，未让敌人前进一步，保障了东野主力攻占锦州的伟大胜利。在这次阻击战中，4纵等部队共歼灭国民党军6549人，其中毙伤敌5929人，俘敌副团长以下620人；解放军共伤亡3774人，其中阵亡827人。4纵占了绝大部分，伤亡3571人，其中阵亡719人。


战后，4纵对阻击战中涌现出来的英雄团体进行了表彰：授予第12师34团“塔山英雄团”光荣称号，授予第12师36团“白台山英雄团”光荣称号，授予第10师28团“守备英雄团”光荣称号，授予4纵炮兵团“威震敌胆”锦旗。“塔山英雄团”、“白台山英雄团”、“守备英雄团”这几支英雄部队余脉，至今仍保留在南部战区陆军某集团军的序列中。


在东北国民党军的危急存亡之际，蒋介石也是拼了老命。10月15日，他从南京第三次飞到沈阳，撇开卫立煌，召见亲信将领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杜聿明面授机宜。16日，蒋介石又匆匆飞到葫芦岛，召见了侯镜如、罗奇等将领。此时锦州已经失守，范汉杰下落不明。蒋介石又伤心又悲愤，训斥一众将领连小小的塔山都爬不过去。


罗奇是蒋的亲信，心情沉重地进言，认为官兵是用命的，几天来的攻击伤亡非常惨重，独立第95师已只能编成3个营。而战车部队和第39军到得太晚，陆海空协同不好，加上共军的工事构筑坚固，又设置了大量障碍物，故致连续进攻失利。蒋介石越听越气，大骂第54军军长阙汉骞：“塔山如此之近，共军怎么能够这样快就修了这么多工事？阙军长你在葫芦岛，早就应该发现这些情况，为什么不进行破坏！你不是黄埔生，是蝗虫！蝗虫！要枪毙！”


阙汉骞是黄埔四期出身，当然只能一头热汗地听着校长训示。蒋介石骂完了，命令锦西部队原地固守，准备继续向塔山发起进攻，协同西进兵团收复锦州。中午，蒋介石就匆匆飞回了北平。离开葫芦岛之前，他收到一封电报，边看边双手颤抖，眼含泪水，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我和他们拼了！”


颇为讽刺的是，16日下午，山东海运来的第39军2个师才在葫芦岛登陆。该军先是在烟台集结时迟迟不能起程，到了葫芦岛外海后又遇到了冬季极其罕见的8级大风，船只无法靠岸，在海上颠簸了一整夜，官兵呕吐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登了岸，却什么黄历都晚了。


第39军和战车部队未能参加攻击塔山的战斗，确实也是导致东进兵团失败的原因之一。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在前边的叙述过程中都已经显现了，国民党军的总体兵力、火力不占优势，高级将领离心离德，战术指挥频有失误，加上解放军表现技高一筹等。塔山阻击战，就此成为了一段战争传奇而走进了历史，多少年后还令许多军事爱好者为之争论不休。 6par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