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这应该是个适合写诗的日子。闲将笔墨寄疏狂，多好的句子，想来就让人感慨。但他只是沏了一壶普洱，点着一支烟给她打电话。




他还是不太习惯用各种聊天软件，那些东西虽然方便，但总不如问一句你好吗来得深切。当然电话那端的她依旧淡然的回复他说一切依旧。




她并没有诧异于他的来电，似乎也习惯了他的老套，她曾经说过，他是最后一个活在90年代的化石男人了。




也的确如此，40岁的日子还能有多少变化呢? 谁的日子不都是这么不好不坏的过着么。他能想象的到她那嘴角淡淡的笑容，那是她一贯的样子，或许是他记忆里她应该有的样子。哪怕其实他们已经20年未能相见，但还是隐约觉得，有些事情不该改变。他总是奇怪为什么关于她的很多记忆都是黑白的，黑白的笑容，黑白的衣服，虽然依旧完整鲜活，但无论他如何拼命去回忆，都不会有任何其它色彩。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伴随着几声干咳; 南方的春天一向多变，反而不如天津那样一贯的料峭，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会着凉呢?他本想问她是否吃了最爱的菠萝，但却不知为何一时结语，只是沉吟了片刻后笑说，到了这个年纪，该走德高望重路线了，应该多穿几件衣服为好。她笑他白痴，然后说，炉火上就有她先生炖的冰糖雪梨和百合莲子。他可以感受得到她的满心欢喜，只能附和着说，还是南方男人体贴，我们从不会这些。




其实，当年每次生病，她都会向他要菠萝。为了这事，他甚至自制了一把专用的削皮刀，甚至出国后带在身边用到至今。很多人称赞他手巧，他只是说单身的日子无聊而已。但他记得，那是因为在乎而用心。他会把菠萝切好，然后骑着单车送到她家。当年的天津也绝对没有今天这么大，唱几首间就可以到达。一路上他不会抽烟，怕她会讨厌那味道，甚至想过为她而戒烟; 局促间放下东西就马上离开，一向自若的他偏偏在她面前经常会变得很小心翼翼。那些年的恋爱是拖着手走一路就会幸福很久的日子，美好到他会认为未来会永远如此下去。




其实他们的通话始终是断续的，他们都在刻意回避某些话题。他不会说起当初走后怎么就不曾再回去找她，她也自然不会跟他说起看林忆莲演唱会时听到那句"只是你身在沉沦的午夜"的泪流满面。这些年他们彼此猜测着对方的生活，但都很好地掩饰了心情。




直到最后他说要去她的城市看她，这似乎让她有些惊喜，声音似乎也有了片刻颤抖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她那悠然的语调，说起了那座城市的美食和风景; 他笑着应承她，仿佛一切都已经在他面前了。




挂断电话后，他摸索着站起来，打开了收音机并准备往茶里兑上热水，但似乎踢到了脚边的导盲犬，那大狗喔咽了几声还依旧躺在桌边。它不会在意此刻间他脸上依旧未散去的笑容，以及墨镜后流下的那一串泪水。

那黑人歌手在不断的唱着

Est-ce que je t’aime?-我是否爱你

Je ne sais pas si je t’aime-我不知道是否爱你

Est-ce que tu m’aimes?-你是否爱我

Je ne sais pas si je t'aime我不知道是否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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