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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勿入】被“辣”硬生生扯出来的念想 by 九州逍遥
送交者: 九州逍遥[♂★★声望品衔9★★♂] 于 2022-05-29 7:07 已读 15122 次 2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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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辣”硬生生扯出来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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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烟火五味“酸、甜、苦、咸、鲜”中,为何独不见“辣味”?想必那前五味是都能通过味蕾尝出来的,唯有“辣”不会被味蕾感受吧!严格来说,“辣”并不是味觉,而是一种类似灼烧的疼痛感,辣椒的辣味主要来自辣椒素。辣椒素与口腔内的TRPV1蛋白结合,会产生一种类似高温灼烧的感觉,这种灼烧感呢,会迫使大脑产生类似一种“身体受伤”的错觉,从而分泌能够安抚情绪、振奋心情的“内啡肽”,这个“内啡肽”就是能够让人倍感愉悦的小魔怪,嗜辣之人的“越吃越爽”八成儿就是这个原因。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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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在当今美食界的地位当仁不让,独步天下。终而在外国人眼里,中国是个吃辣大国,是掌握了如何将霸道“辣味”揉搓进极致美味的神奇国度。在红油透亮中,在火辣妖娆里,诱人迷恋,在夺魂摄魄处,在辗转悱恻前,舍而不能。然而这种源自清朝,被称为“番椒”的外来作物,是如何在短短四百多年间便融入到了中国餐食,更让近半数国人贪辣成欢?甚至成为出口海外的特色美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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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原产于中美洲墨西哥,六千多年前,便有美洲大陆的印第安土著开始人工种植辣椒的记录,而在更早之前,他们就尝试着使用野生辣椒于烹饪,用“辣味”掩盖野兽肉中的腥膻之气。1492 年,哥伦布为了寻求黄金和香料,以换取更多的财富,靠着航海技术的卓越,无畏地登上了美洲大陆。当时的欧洲,胡椒属于珍稀香料,贵比黄金,只有世家豪绅才能一亲芳泽。哥伦布希望能在美洲找到欧洲人梦寐以求的胡椒,发笔横财。当踏上美洲大陆的哥伦布看到印第安人用于调味的辣椒时,笃定地认为,这应该是一种风味独特的胡椒,还把它郑重的命名为“辣胡椒”,并辛苦地将它带回了欧洲。不成想,踏上欧洲路的辣椒,跟同时入欧的番茄、土豆等美洲农作物一样,受了杯葛,遭了冷眼,只有地中海沿岸的意大利、匈牙利等国家慢慢的扎下了跟脚。有趣的是,西班牙种植的辣椒多数并非用来食用,而是用于治疗关节炎、肌肉疼痛、扭伤,嫣然转身成为了镇痛的神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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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在16世纪末传入中国浙江、广东等沿海地区。在网络里查到最早关于辣椒传入我国的书面资料出现于1591年。在明朝人撰写的《遵生八笺》中有提到“番椒丛生,白花,果俨似秃笔头,味辣色红,甚可观”。这里的“番椒”指的就该是辣椒,当时的国人多喜欢以“番”字称呼外来物种,如番茄、番薯、番石榴、番僧等。海南、镇江的有些地方也有称“海椒”的,想来是辣椒自海上而来的背景吧!甚至汤显祖在《牡丹亭》里也把“辣椒花”描绘为花卉之一,足可见辣椒刚引入中国时,是被当成了观赏花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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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被当了花卉,又何来入馔增味?可还记得这个段子
“四川人不怕辣,贵州怕不辣,湖南人辣不怕,江西人笑笑不说话。”由此“受辣”程度来推断,辣椒该是从东向西渐次融入到了东南省份。据清代《清稗类钞》中记载:“滇、黔、湘、蜀人嗜辛辣品”、“无椒芥不下箸也,汤则多有之”…… 从史书记载推断来看,最先食用辣椒的地区是江西、两湖地区和贵州。在网上查到一段被记录在《思州府志》(思州府:今贵州省沿河土家族自治县东,宋朝迁至今务川仡佬族苗族自治县)的文字“海椒俗名辣火,土苗用以代盐”。可见思州府,地处贵州,实属内陆,山高林密,交通不甚发达,少了通贸就减缓了银钱的流通,底层土苗日子过的必是艰辛,加之地处内陆,既无靠海的便利,也无坐拥“井盐”的优越,因食盐的稀缺,亦不能以重咸的菜肴来降低生活成本,而在长期缺盐的环境下,逐渐在品尝中发现并习惯了辣椒的味道。想来当时思州域的土苗,因清苦,必常以野菜入馔,野菜味有苦涩,入喉难咽,当以辣椒混合,便可掩盖苦涩,使得野菜也变得有了些滋味;食物短缺,不忍多食,久放,又会腐败变味,当与辣椒同烹共煮,味道又有加成;辣椒吃完还可使身体发热发汗,令人身感温暖,足以挨过苦寒之夜……清朝康熙年间的《黔书》也提到过“椒之性辛,辛以代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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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湖南、湖北因为战乱、疫病而人口大幅减少,而江西地区则人多地少,于是朝廷下令让没有田产的江西底层人口迁入湖南,开荒种田。地处贵州东部的江西,早年已经开始吃辣,而移民到湖南的江西百姓生活同样清苦且饮食粗陋,便也把辣椒视为下饭首选。辣椒价格低廉、滋味十足且晾晒后更便于储藏,半个小指头大小的干辣椒就足够让人吃下两大碗饭,且不说辣椒还有杀菌、镇痛的附加功能,光是它佐餐菜肴的经济实惠,就被一众底层人民视若珍宝了。 6park.com

在先后两次的大规模地“湖广填四川”中,大量人口又从湖南、湖北迁入四川,吃辣椒的风气也随之传入了四川。四川气候多雨潮湿,当地人本就喜欢在菜肴中添加大蒜、生姜和胡椒、花椒等香辛料用以开胃口、祛寒湿;辣椒的加入更是让川菜的辛辣达到巅峰。可以说,正是历史上大规模的人口迁徙,使得辣椒的传播更显迅速。 6park.com

辣椒并不神奇,但是总能给平凡的食材,赋予灵魂;辣椒也不张扬,却能用霸道的口感滋润生活。从辣椒踏上中国的那一刻起,就绑定了中国人休戚相关的生活日常。辣椒跟随着迁徙的脚步,一路行来,从漂泊处坚定地扎下根须,遍地开花结果,从一枚南美果实到中国人无法抵挡的味觉记忆,辣椒在冥冥之中将思念拴成了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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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在东南各地与当地饮食融合,产生了各具特色的风味美食。生辣、干辣、煳辣、油辣、香辣、腌辣、酸辣、麻辣、甜辣、苦辣、混合辣、BT辣……只要你想得到的辣,在城廓村寨都可以找到参照系。东南诸城的麻辣多过一百单八将,拉出来一位,指不定就能在你的舌尖上拜将封侯。辣椒菜肴不但味道独特,且色颜鲜红里总是透着股子喜庆,充满魅惑地勾人食欲,放眼全国,少有城市街头看不见川菜馆和湘菜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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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阳辣子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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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辣椒菜的当家小生“贵阳辣子鸡”,在贵阳老一辈人嘴里成了“辣子公鸡母鸡汤”,炖汤用母鸡,辣子鸡则一定要用“鸡公”。山间散养一年“小鲜肉”年龄段的公鸡,整只入菜,蒜瓣、姜块、生花生、八角、老抽、料酒、红糖一起烧,烧到鸡皮软糯,鸡肉不肥不柴,口感恰到好处,于“嘶哈”声处涎水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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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炒干巴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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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辣椒当家菜:辣炒干巴菌。把形如牡丹的干巴菌加一把面粉揉洗干净,切丁,用干锅焙炒,将多余的水分逼出。皱皮辣子切丝改丁,小米椒碎切。油下锅,烧热,先下两种辣椒碎翻炒,接着下干巴菌丁同炒,炒到菌子香气浓郁即可,盐调味。云南土著认为辣椒越辣,炒出来的干巴菌就越香,故而这道菜一定要用当季的皱皮辣椒和小米辣。曾云南滇池边上的个苍蝇馆吃过一次加了腊肉的,辣到怀疑初衷,香到至今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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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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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辣椒当家菜:辣椒炒肉。辣椒炒肉是长沙人最钟爱的辣椒菜,辣椒炒肉好不好吃,长沙人对此是有专门的要求的,炒出来辣椒中一定要有肉味,肉味里又得有辣椒味。曾有长沙的朋友说过,是辣椒炒肉,不是青椒肉丝,这是两个菜。原因么?请移步长沙,答案自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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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椒皮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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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街边土馆子里,许是还能见着“烧椒皮蛋”这道菜,劝君慎尝。该菜用的都是胖乎乎的青鲜椒,看着好可爱,能让人失了提防的心。“烧椒”者,专门有人将辣椒放到煤炉上烧烤,烤到煳皮,剥去烧煳的皮囊,与切开的皮蛋混合佐料拌在一处,一条条,一块块地吃起来,似乎很温顺,但是中间总会偶尔有一两个狂辣的,辣到你猝不及防,甚至肚子痛、流眼泪。 6park.com

川渝的辣,是最为丰富多彩的辣,辣得有内容、有韵味。川西地区以成都菜、乐山菜为代表的“上河帮”流派,川南地区以自贡菜、内江菜、泸州菜、宜宾菜为特色的“小河帮”流派,川东地区以重庆菜、达州菜为主的“下河帮”流派。而“麻辣”则是川菜里最具特色的辣。这种辣是花椒、藤椒与辣椒的完美结合,也是区别于其他菜系的最典型味型。川辣追求的是“香、麻、辣”,在花椒与辣椒的结合上做到了极致。青辣椒、青藤椒的碰撞,彰显了新鲜和清香,干辣椒与“大红袍”的相遇,则是在饱含热力的刺激中,重重叠叠地被麻辣裹挟、激荡,层层不息,浪浪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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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花椒里寻鸡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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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听友人戏言,在川渝的各种菜色里,只要有辣椒和花椒,那么辣椒、花椒就是主角,其他都是配角儿的跑龙套。十几年前,在家中炒过一道“辣子鸡丁”,母亲甚是喜爱,边挑拣边埋怨鸡丁太少,说是味道不错,就是太伤神,费眼睛;笑言下次再炒,买鸡肉的钱由她老人家出。 6park.com

川渝人爱吃兔肉,听闻笑言,说是没有一只兔子能活着离开川蜀之地。兔肉鲜嫩却本味纯粹,川人相信,只有辣椒和花椒才能拽出藏在其间的甘香。新鲜的嫩姜、火红的米椒、如翠欲滴的青椒,颗颗攒簇的藤椒与花椒,在烹炒翻转间,闪身腾挪处,麻与辣交相呼应,融合里又各自张扬,米辣带来明快、激进,青椒带着生青、鲜香,藤椒花椒引动辛香,嫩姜如贤臣拂士……一盘子的灵动如那火中取宝,锅勺翻动间,众调料缠绕生香,怎是笔墨所能描绘写尽?精妙处还需自问川渝坊间食肆,藏香的灶台锅边。


     处处藏辣的乐山夜市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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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挂天,烟火满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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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二十几年前,工作不久的工友三人,趁着休假去了川地,在乐山随意寻了间路边小馆,应了老板娘的推荐,要了个大份的冷锅兔,好酒的三人一瓶泸州老窖喝了少许,倒是印着“唯怡”的玻璃瓶花生乳七七八八的垒在了桌脚儿,不要钱的米饭么?食量最小的那位盛过三碗。桌上的菜么?就只有堆砌了两斤多冷吃兔肉的黑铁锅。记得那晚,三个人皆从临近商超买了块小方巾,用以拭汗。味道么?在三年前一次偶遇的闲聊中,依旧引得唏嘘感叹,说是再也没有吃到过那般的味道了,相约着再走一趟乐山地,再寻那家路边店,再尝那道冷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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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皮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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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地还有一道考究到纯粹的菜式,纯粹到端上桌来的满碗满盘中只余了青椒一味,这便是被唤作下饭神器滴“虎皮辣子”。此菜师承于自家老爹,父亲讲是在俺奶奶手里学了这菜。记忆里,我家奶奶生前就是惯于烹饪的好手,烹炒黄瓜段,烩煎鸡蛋,鱼香茄子,蒜薹肉丝,酸辣白菜,烧排骨……系着围裙的奶奶总是在灶间信手拈来。记得小时嘴馋,每每有肉菜落勺盛盘,我总能舍了手中的玩意儿,围着奶奶的围裙,寻着机会偷吃一口。奶奶多半会拿着炒勺敲过我的小手后蒯出一小勺装在小碗里,嘱咐着莫要烫着了嘴。 6park.com

时光如水东逝,不舍昼夜,虽唏嘘在心,亡人已不可往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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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螺丝椒,洗净去蒂擦干水渍,辣籽可存可除,以刀面轻拍开裂,精细的可去椒内“丝筋”;火烧干锅不坠油,青椒入锅干煸,听
“滋啦”有声,锅铲用力按压,青椒内迫其水汽蒸腾,表面会在热力下渐而焙得糊焦,待等形若块块“虎皮”后盛出备用。以香醋三份,生抽一份,蚝油一份,白糖、盐、鸡精适量调和成料汁。锅内倒油,葱蒜爆香,下煸好的虎皮椒,趁着火力,倒入料汁,翻炒待至大火收汁,关火,盛盘!一盘炒好的“虎皮青椒”,斑驳焦糊,形若虎皮,或白馍出笼,或米饭盛碗,入口时,辣如猛虎,又鲜又辣,皆能解馋、下饭,可在这滋味里又有谁能见得到心中波澜或是思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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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里行路,八百里山川,天地晴雨昏暗,世俗摸爬滚打,苦甚!幸甚!哀甚!心累处,若恰能吃得着一口慰藉的味道,许是便见得了一盏灯火如豆,心底多半就会感到光明、温暖和期望,那曾经熟悉的味道,或酸甜,或苦辣,此时此刻,便存了一个善,缘了一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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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心有安暖,方能对视而笑,不舍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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