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6park.com
回到驻地，卢博士兴奋地说：“我敢肯定，这里面有大家伙。” 6park.com
董颖说：“管理人员反映：开完会，王元直回房间后，居然破天荒地哼起了京剧。问他为什么，他除了嘿嘿笑两声，坚决不说话。” 6park.com
“能让王元直吃惊，情绪反常的人会是谁呢？”白丁琢磨着说：“兄弟部队已经通报活捉了十八军军长杨伯涛，那就只有兵团级的黄维，胡琏和吴绍周了。王是嫡系中的嫡系，眼睛长在脑门顶上，他肯定瞧不上杂牌出身的吴绍周。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黄维，或者胡琏。” 6park.com
“黄维的可能性最大。”卢博士说：“从我们掌握的材料看，王元直比较信服胡琏，但对黄维不太恭敬。如果那人是胡琏，他不应该幸灾乐祸。” 6park.com
“管他是谁，先查查他们叫什么。”白丁说。 6park.com
卢博士和董颖先翻出花名册，查找最后入场那些人的名字：刘德贵，汪天保，方文新，侯树德……，一共二，三十人。其实，这只能说个大概齐，因为卢博士压根儿吃不准王元直究竟是对后面这几位感兴趣，还是刚开始没注意到，后来冷不丁瞧见了坐前面的某位。然而，死马当活马医，有个目标总算有点事儿干。他们挨个，逐条对照前委发来的黄维，胡琏特征通报：“身高差不多，皮肤白，鼻梁高，脸上有痣。可好几个人脸上都有痣。” 6park.com
白丁不耐烦地说：“还老惦记着那颗痣。这些特征你再找几个也对得上号。先查纪录，看这些人是从哪儿送来的？” 6park.com
三纵的俘虏纪录很详细。每个俘虏在哪里被俘，是那个部队送来的，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有几个人的名字后面批注：此人可疑。白丁就给送人来的部队挨个打电话，其中的方文新引起了注意，他是七团罗志远送来的。 6park.com
罗志远在电话里大着嗓门嚷：“哦，那家伙你们得注意。我们是在小河沟边抓到的。当时他们从坦克里爬出来，已经淌过了河。抓住他时，其他人都湿了脚，满裤腿都是泥浆，只有他的脚干干净净。我们叫他背一台油印机，他走不多远就累得不行。我们把他的表现已经报告了收容所。” 6park.com
乖乖，一有资格坐坦克；二过河不湿鞋，很可能是被别人背着过去；三体力不佳，不是国民党大官是谁？而且方文新脸上确实有颗痣。白丁赶紧叫董颖再找这个收容所的负责人了解情况。他们答对这家伙已经审讯了两次，他都一口咬定是兵团文书，最后因证据不足不了了之。 6park.com
“这不简单，”白丁说：“找几个认识黄维的人问问不就行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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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6park.com
天下事都是想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6park.com
首先找的就是和方文新一起被俘的两个坦克兵，不料他们都说不认识此人。方文新是临近突围时，坦克营营长给硬塞进车里的，说是朋友，要好好对待他。 6park.com
“你们的营长叫什么？” 6park.com
“王恒昌。” 6park.com
“他和你们一块儿被俘的吗？” 6park.com
“没有，我们过了河就被发现。王营长想抵抗，被你们打死了。” 6park.com
线索断了，但白丁还是很高兴，感觉这个方文新很不简单。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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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6park.com
王营长死了，不是还有其他军官吗？总不成偌大个兵团没人认识兵团司令官吧。白丁几个人又去查访，但那些被俘军官就像事先串了供，异口同声地说：“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出卖长官的事儿还是做不出来。请解放军谅解。”拒绝辨认。 6park.com
气得白丁回来大骂：“这群王八蛋，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党国都快垮台了，还不忘了上柱香。” 6park.com
要不说卢博士脑子快，出了个好主意：“看来只能从当兵的里面找认识他的人。毕竟是两个阶级的人，容易做工作。” 6park.com
当时，在十二兵团兵团部当过差的小兵也清理出不少，白丁就带着董颖去启发他们的思想觉悟。没想到当兵的也个个推说自己在兵团部是小鱼小吓，平常根本见不到司令官，就是偶尔见到也没印象。说好的被压迫阶级和压迫阶级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呢？ 6park.com
强迫俘虏们辨认也可以，但那样做一来违反政策，二来也未必保险。白丁是知识分子，不到山穷水尽，不屑于做那种龌龊事。他再次抓了狂。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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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6park.com
正在一筹莫展，天上掉下个馅饼来。这天，董颖正和黄维兵团部那些当兵的扯乱谈，就看见进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半大老头，穿着解放军的军装，说是过来看老乡。董颖莫名其妙，问他：“这儿怎么有你老乡？” 6park.com
“哦，我是打宿县转过来的。以前和他哥儿几个呆一块儿。”老头指着对面几个俘虏说。 6park.com
董颖没多说，让老头和老乡聊天，自己到门外等着。老头出来后，董颖迎上去，随便说了几句就问： 6park.com
“您现在在哪儿？” 6park.com
“八旅旅部，管马。” 6park.com
“您过去和老乡在一起时干什么？” 6park.com
“也是养马呀，给黄长官，胡长官都干过。” 6park.com
“黄长官？您认识黄维？” 6park.com
“那还用说，我跟他好几年了。这次因为家里有事，路过宿县，正赶上你们来了。” 6park.com
“太好了，您能不能……？哦，不，等等再说。” 6park.com
董颖明白刚冒气的蒸米饭不能马上起锅。她让白丁给找了位八旅旅部的股长，两人一块儿和老头谈话。老头犹豫了半天，但架不住股长连劝带吓做工作，终于答应帮忙识别黄维。 6park.com
白丁听说后，高兴得跳了起来：“马上带人，叫他们当面对质。” 6park.com
董颖说：“这人赌咒发誓，绝不当面辨认，怕以后没脸见同伴。” 6park.com
卢博士笑道：“好办，我们让这位马夫躲在屋子里，让方文新和其他俘虏从窗外经过。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人却可以清楚辨识。当面对质，有时辨认人的心里一紧张，反而会弄错。” 6park.com
白丁说：“你从哪儿知道这些鬼点子？搞得像警察查案子。” 6park.com
卢博士笑笑，又不多说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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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6park.com
卢博士带着方文新和四五个其他俘虏到一所场院中兜圈子，白丁和董颖带着老头躲在房间里观察。老头看着几个人从窗前慢慢经过，眼睛逐渐变得暗淡起来，头也越来越低。董颖连问几次：“黄维在里面吗？” 6park.com
老头眼睛发直，一概不回答。董颖说：“别紧张。要不要先歇一下，放松些。我们不会强迫你指认的。” 6park.com
老头低下头，有气无力地说：“同志，是黄司令长官。” 6park.com
“第几个？” 6park.com
老头掰着手指道：“一，二，三，第四个。” 6park.com
白丁一看，正是方文新。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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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6park.com
白丁兴高采烈，马上准备向上级报告：“狗日的，想看老子笑话，老子就做给你们看看。我命系于天，小小的韩枫，黎明焉能害我哉。” 6park.com
卢博士眼珠转了几圈，拦住他说：“先别高兴太早，这种事必须黄维本人认账才行，马夫的辨认未必绝对准确。你想想，以前的黄维是司令官，走路说话都威风凛凛，那会有眼下这副獐头鼠目，畏畏缩缩的模样。要是中间有百分之一的差错，报告上去，出了纰漏你我都承担不起责任。” 6park.com
白丁狡黠地眨眨眼，压低嗓音问：“狗日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真的被捕过？” 6park.com
卢博士依旧笑笑，不回答。 6park.com
白丁把手一摊，将他的军说：“好吧。你出的主意，你拿办法，怎么才能叫黄维认账？” 6park.com
卢博士又不肯负责了：“你是韩主任派来负责的。我只管提醒，办法你自己想。” 6park.com
董颖说：“当然是单独提审黄维。不过，一得注意提审的气氛，要让他感觉紧张；二呢，得准备几个问题，冷不丁地提出来，叫他错手不及。” 6park.com
白丁瞟了董颖一眼，当真有刮目相看的感觉。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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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6park.com
晚上，三堂会审。 6park.com
宽敞的黄土房子里放着一张条桌，桌上一盏马灯，桌后摆着三张椅子。卢洪远主审，坐中间；白丁当助理审判员，董颖做记录，分坐两边。三人对面摆着一张椅子，供犯人坐。 6park.com
三人坐好后，对门口站岗的哨兵说：“把人带上来。” 6park.com
两个战士把方文新带进屋，命令他坐在三个审判员的对面。方文新一见这个场面，脸色陡变，在摇曳的灯光下，青一阵，白一阵，嘴里嘟嘟囔囔道：“你们不是优待俘虏？” 6park.com
卢洪远冷冰冰地说：“你先老老实实坐下。我们当然优待俘虏，但也不会放过一个罪大恶极的战犯。” 6park.com
方文新屁股坐在椅子上，扭过去，扭过来，跟针扎似的。 6park.com
卢洪远先等了一会儿，突然喊了声：“黄维。” 6park.com
方文新猛地抬头，惶恐地望了望卢洪远，连忙否认：“我，我叫方文新。” 6park.com
“我问你认识黄维吗？”卢洪远口气变得缓和。 6park.com
“不，不，不认识。” 6park.com
“你是哪儿人？” 6park.com
“江，江西。”语气很沉着。 6park.com
“江西什么地方？” 6park.com
“嗯，赣，赣州。” 6park.com
 “在十二兵团做什么？” 6park.com
“兵团部文书。”方文新显然稍稍摆脱了刚才的惊恐，开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6park.com
“在兵团部呆多长时间了？” 6park.com
“一年，嗯，一年多，两年，快两年了。” 6park.com
卢洪远提高嗓音说：“你不是兵团部的文书。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要老老实实交代。”然后唠唠叨叨开始讲解解放军的俘虏政策，以及坦白从宽的道理。 6park.com
方文新低着个脑袋，如泥塑木雕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6park.com
白丁突然问：“你在兵团部做文书，直接主管是那个部门？” 6park.com
方文新一下懵了：“嗯，三处，哦，不，不，政工处。” 6park.com
白丁又问：“那你的直接上司是谁？” 6park.com
方文新答：“是，是，陈培元。” 6park.com
“陈培元是兵团部的政工处长，不算你一个小文书的直接上司吧。”白丁语带讥讽。 6park.com
“王，王恒昌。” 6park.com
“王恒昌是坦克营营长，你就是坐他的坦克逃跑的吧？”白丁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黄维兵团编制表。 6park.com
卢洪远笑道：“一个小小的文书，竟然能让全兵团唯一一个坦克营的营长给他开坦克，够神气的。” 6park.com
“我糊涂，我糊涂，我刚到兵团部不久，忘记了，忘记了。”方文新手在发抖。 6park.com
“既然是文书，你一个月拿多少薪水？”白丁又问。 6park.com
“哎，这个…，”方文新一下张口结舌，老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八，八十几元吧。” 6park.com
“八十几元几角几分，得说清楚。”白丁锐利的目光盯着对手。 6park.com
“零…，零…，零头记不清了。”文书额头直冒汗。 6park.com
“那八十几元的几，总记得清楚吧？”白丁把“几”字说得特别重。 6park.com
“也，也许是九，九十几元。”文书开始语无伦次，声音在颤抖。 6park.com
白丁笑了起来：“你在兵团部做了将近两年文书，连自己领多少薪水都说不清楚，想骗谁？” 6park.com
方文新使劲用手拍打自己脑袋，连声说：“我糊涂，我糊涂。” 6park.com
卢洪远冷冷的说：“我们有耐心，等着你清新过来。” 6park.com
“我也读过几年书，三纲五常的道理也懂些。还能胡说八道，卖了姓名吗？”方文新试图反攻为守，激动地捏着拳头说。 6park.com
“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的真实名字写在纸上。”卢洪远说完，董颖起身走过去，递给方文新纸和笔。 6park.com
方文新哆哆嗦嗦在纸上写下：方文新，兵团部文书，如职务姓名不符，原受枪毙处分。 6park.com
卢洪远接过那张纸，当着他的面撕成一半，再慢慢撕成细条。 6park.com
“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优待俘虏政策，比你更大的官也不例外。你不过是个中将，现在就看你老实不老实了。”说着用手指敲敲桌上的纸笔。 6park.com
白丁趁热打铁：“你也不想一想，兵团里认识你的有多少，这些人包括军长师长都跟着你当了俘虏，你能骗他们吗？” 6park.com
方文新，哦，不，文书，或者不管其他的什么，终于精神崩溃了。他颤巍巍地起身，走到桌边，拿起笔在纸上一刻一划地签了两个字：黄维。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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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6park.com
黄维签完字，颓然坐回椅子上，两眼噙泪，接着用双手抱头蒙面，嚎啕大哭，边哭边骂：“蒋介石混蛋，瞎指挥。” 6park.com
白丁站起身，走出屋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燃，最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6park.com
不一会，董颍出来找他：“白主任，审讯记录整理好了，你要再看看吗？” 6park.com
白丁转过头，炯炯有神的目光透过缭绕的烟雾：“不用了，我们又不是三曹判官。”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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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及二部1-4章 目录检索https://club.6parkbbs.com/pk/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361599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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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部8章5 https://club.6parkbbs.com/pk/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01232 6park.com
二部9章1 https://club.6parkbbs.com/pk/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02244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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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部9章4 https://club.6parkbbs.com/pk/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04783 6park.com
二部10章1 https://club.6parkbbs.com/pk/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05949 6park.com
二部10 章2 https://club.6parkbbs.com/pk/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07007 6park.com
二部10 章3 https://club.6parkbbs.com/pk/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08481 6park.com
二部10 章4 https://club.6parkbbs.com/pk/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10136 6park.com
二部10 章5 https://club.6parkbbs.com/pk/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11229 6park.com
二部11 章1 https://club.6parkbbs.com/pk/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12079 6park.com
二部11 章2 https://club.6parkbbs.com/pk/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13190


贴主:mingxiaot于2021_02_21 11:08:29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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