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查黄维(一), 父亲的革命二部11章2 -6parkbbs.com

[返回杂论闲侃首页]·[所有跟帖]·[ 回复本帖 ] ·[热门原创] ·[繁體閱讀]·[版主管理]

清查黄维(一), 父亲的革命二部11章2

送交者: mingxiaot[♂☆★★声望品衔12★★☆♂] 于 2021-02-19 12:06 已读 9336 次 15 赞

mingxiaot的个人频道

六 6park.com

第二天一大早，韩枫来到三旅旅部，要黎明陪着他看看双堆集。黎明虽然一夜没睡，但感觉很精神，两人带着警卫员和通讯员，一共十几人骑上马过去。 6park.com

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透过薄薄的云层，发射出万道金光。双堆集的狂欢结束了，人群也变得稀疏，除了一些搬运困难的大家伙，战场已经显得比较萧条。双堆集周围原来有不少树木，现在全部被炮火毁坏，剩下一些焦糊的矮树桩子。房屋基本倒塌。幸存的几处墙角，孤零零地立在瓦砾堆中，顶着些橼木，横杠，支架以及散碎的砖瓦，可以勉强算作屋顶，标志着过去房屋的位置。废墟中东伸出一只胳膊，西压着一条腿，到处尸体枕籍，骸骨散乱。村庄和田野的界限已经消失，村里村外找不到一条完好的道路，满地挖得稀烂，全部被战壕，地堡和各种工事切割得支离破碎。虽然已经是隆冬时节，四周依然恶臭难闻，苍蝇乱飞。几只难看的黑老鼠惊恐地出没，其他家畜，牲口，家禽乃至野兔，黄鼠狼等体型较大的动物则统统销声匿迹。几只黑色的乌鸦在天空盘旋，忽上忽下，在死尸中寻觅食物。 6park.com

黎明和韩枫穿过村子，来到一片野地，看到很多长方形土坑，大小不一，一般长约六七八尺，宽二三尺，深一尺左右。坑里躺的都是伤兵，有的放一人，有的挤两三人。条件好的盖着条军毯，没条件的就只穿着身破烂的军装，任凭风吹沙盖。许多伤兵都已经冻死，剩下些半死不活的，除了发出点呻吟声，连哭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周围一些解放军的救护人员和民工把伤兵从土坑里抬出来，放在担架上。这些伤兵初看上去还有几分人形，一旦抖落掉身上厚厚的尘土，马上变得皮包骨头。除了两个勉强转动的大黑眼珠子，活像刚从坟墓里挖出的僵尸。他们躺在担架上，流着眼泪，纤颤似地竭力想挪动手臂，对救护人员说些什么，却哑着嗓子发不了声。负责救护的干部介绍说：这里是黄维兵团的露天伤兵医院。 6park.com

黎明问：“这些伤兵有多少还能救活？” 6park.com

干部摇摇头：“很难说，我们的条件也不好，自己也有很多伤员需要救治。” 6park.com

韩枫说：“救死扶伤，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就是好的政策也未必有好的效果。” 6park.com

“要怪就叫他们怪蒋介石，怪黄维吧。谁叫他们不早点投降？”黎明说。 6park.com

“黄维不想辜负校长的栽培，拿当兵的不当人。算了，这就是与人民为敌的下场。”韩枫说了两句，然后见伤兵医院旁边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堆着些的小黑团，问道：“那是什么？” 6park.com

干部顺着韩枫目光看了一眼：“哦，那里大概是他们的野外厕所。” 6park.com

“这群狗娘养的，拉屎也不看地方，跑医院旁边拉。”韩枫骂道。 6park.com

黎明说：“不管狗养的，驴养的，十几万人挤在这么屁大个地方，怎么解决生理问题？” 6park.com

韩枫的警卫员高兴地说：“那敢情好，周围的庄稼都不用上肥了。” 6park.com

黎明干笑两声：“要这么说，一点粪便算什么？还有那么多死尸，都能做肥料，明年的收成肯定好。可是人都死绝了，谁来种地？” 6park.com

韩枫哈哈大笑：“想那么多干什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中国人打了几千年的仗，不也没死绝吗？当兵的就有这个好处，打烂一个地方，让别人去收拾摊子，自己又跑另一个地儿去打。” 6park.com

“这回没多少地方再打啰，”黎明说：“该轮到我们过日子了。” 6park.com

七 6park.com

另一个让黎明诧异的地方是黄维兵团部附近的汽车工事。上百辆大卡车装满泥土，排成行列，里面挖了一丈多深坑，构筑了坚固的地下工事。黄维的兵团部就设在这里，当然比单用草包麻袋垒成的掩体结实得多。事实也证明，这些汽车掩体在解放军的强大火力打击下没有遭受太大损坏。工事内外，遗弃的物资器材和食物残渣狼藉遍地。韩枫挖苦地说：“这群王八蛋，好大个家当，舍得拿这么好的汽车做工事。” 6park.com

黎明说：“敌人也是被我们逼得没办法，刚才不是看到了嘛，村里村外哪还有条稍微像样的路，汽车能往哪儿跑？真不如两条腿跑得快。” 6park.com

韩枫瞪了黎明一眼说：“对，伤兵睡土坑，士兵到处拉野屎，当官的躲在汽车掩体内，都是被我们逼的？” 6park.com

几个人正说着话，就见一大群飞机从南面飞过来，在双堆集周围投下一大堆炸弹，有一些竟扔在了伤兵医院，炸得躺在土坑里的伤兵尸骨横飞。黎明他们冷眼看着双堆集战场的最后一幕，连马都懒得下来。 6park.com

6park.com

八 6park.com

黎明几个正在转悠，一个通信员骑马过来，交给韩枫一份战场统计。韩枫看了看，失声道：“我的个乖乖，三纵差不多抓了上万俘虏。” 6park.com

“黄维会不会在我们的俘虏里边？”黎明问。 6park.com

“你说得对，这个事马虎不得。”韩枫沉吟地说：“要从那么多人中间找出个黄维，真有点大海捞针呀。” 6park.com

黎明建议：“叫白丁去办吧。他当过敌工科长，又上过大学，以前也经常和国民党俘虏打交道。如果黄维真在我们这儿，他保准有法子找出来。” 6park.com

“好，马上叫他去纵队俘虏收容所。”韩枫眉头一扬，高兴地说：“找不到黄维，军法从事。” 6park.com

6park.com

九 6park.com

“去你妈的军法从事。要黄维不在这儿，你叫我变戏法变一个出来？”白丁听到韩枫的命令，气哼哼地对黎明说。 6park.com

“韩枫同志的意思当然是：如果黄维被三纵抓到，又被你放跑了，当然要军法从事。如果没被我们抓到，这个问题也就不存在了。”黎明解释道。 6park.com

“他妈的，哪个狗日的出的馊主意。他们大机关那些卵人，吃饱饭不干事，就抽不出个人来清查俘虏？非得从基层单位调？我这儿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上哪儿找闲得发慌的？”赵保田骂骂咧咧，对黎明说：“不行，你给姓韩的打个报告，就说我们这里刚打完仗，部队的整顿，教育任务很重，不能抽我的政治部主任。” 6park.com

黎明唯唯诺诺：“这个嘛，要从全局考虑。” 6park.com

白丁冷冷地对赵保田说：“你叫他去打报告，真是蚊子叮菩萨，找错了对象。三旅还指不定谁吃里扒外呢。” 6park.com

黎明脸皮也磨练得够水平了，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说：“保田同志，白丁同志，话不能这么说。你没在机关呆着，就说机关的人不干事。我们打这么大仗，那么多子弹，手榴弹，炮弹，粮食不都是机关的人员组织起来往过送吗？我们三旅从战役开始到结束，一直是纵队的主攻部队，抓的俘虏也最多，我们不出人清查俘虏叫谁出？说话要讲良心，究竟是我吃里扒外，还是你们本位主义？” 6park.com

赵保田听了这番话，心服口不服，死鸭子绷硬嘴壳：“逑，我就不信清查个俘虏有啥了不起。” 6park.com

白丁的心眼反而活动了：“嗯，听这么一说，我倒来了兴趣。很想亲眼看看这个黄维究竟长个啥模样。要真找出来了，对三旅的干部战士也算有个交代。” 6park.com

6park.com

十 6park.com

黄维兵团覆灭后，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吓得连官样文章也不做了，就等着孤立无援的杜聿明集团完蛋，他们好赶紧往南逃。中野完全机动出来，撤到浍河一线休整。纵队后方留守处马上组织部队家属前来汇合。郭秀珍也放弃了在郑州的工作，带着孩子一块儿过来。赵保田没说什么，但黎明感觉还是让董颖跟着白丁一块儿去清查俘虏，离开三旅比较合适。 6park.com

“你这家伙真没出息。一个大学生，还竞争不过一个土包子？你究竟在做挡箭牌还是鼓风机？”黎明骂白丁道。 6park.com

“你能干，你怎么不去试试？他们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别人根本插不进一根针。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天王老子都不管不顾。”白丁抓过桌上的皮带，扎在腰间，摇头晃脑，哼哼唱唱离开了。 6park.com

6park.com

十一 6park.com

纵队俘虏收容所生意兴隆，几个村庄里里外外挤满了人。总前委命令：把所有的军官清理出来，不能漏掉一个重要军官，尤其要仔细清查黄维，胡琏等罪大恶极的首要人物。 6park.com

收容所的负责人是纵队敌工部副部长卢洪远，和白丁一样参加过一二九运动，原来不在三纵工作。他资格很老，到过日本留学，一九三五年就入了党。不过，在参军前和党一度失去联系，以致于在整风坦白运动中成了大问题，是太行军区的重中之重的突击对象。但他社会阅历丰富，有多年地下工作和敌后工作的经验。在审讯时，随便怎么辱骂拷问，他就是死不开口，顽固地使用哑巴战术。最后被逼得没法，也就承认自己是特务，负有特殊使命，只能单线联系，没有牵连其他人。但也一直被挂着，没有分配工作。直到抗战结束，雁北区党委的一位负责人证明他因组织被破坏，和党失去联系。本人并未被捕，而是为了逃避追捕，改名换姓，去五台山当了和尚。党组织这才承认他的党龄，分配到三纵当了敌工部副部长。 6park.com

卢洪远文质彬彬，但很少说话。他把一份野司通报递给白丁，上面写着黄维的年龄，身高，体型和面貌轮廓和肤色特征。白丁看了后哧着鼻子说：“这玩意儿管什么用呀？按这张纸去找，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一百个人都能跟他对得上号。” 6park.com

董颖接过纸看了看说：“这一条有点用，黄维脸上有颗痣。” 6park.com

“那，”卢博士抬眼看看董颖，颌首道：“你们看看该怎么办。眼下只有这么点材料，上级交代的任务总得完成呀。” 6park.com

“关键是，不知道黄维在不在我们这个收容所里。”白丁摸着下巴沉思道：“总不能掰着每个俘虏的脸去检查那颗痣吧。” 6park.com

卢博士和董颖都不言语。白丁说：“我看这样吧。先做我们做得了的，清查俘虏里的军官。至于黄维，先扯逑他的蛋去。”话刚出口，就见董颖的脸一红，知道说话有些造次了。 6park.com

清查军官并没有费多大劲儿，白丁，卢博士，董颖分头走村串巷，很快找出了几十个军官，多是团营级的，其中最大的军官就是黄维嫡系十八军的副军长王元直。王元直在逃跑时掉进了河沟里，被解放军救起来后马上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因为俘虏太多，一直没来得及汇总。直到董颖查访到关押他的那个村，才发现他是目前所知俘虏中最大的官儿。 6park.com

6park.com

十二 6park.com

接下来，白丁他们询问了很多军官，都说突围时走散了，没看见黄维。清查工作陷入停顿。白丁说那就开大会，搞俘虏教育，先提高大家的觉悟再想其他办法。卢博士建议：“开大会不好，不如开小会。” 6park.com

卢博士说到这儿就闭住嘴，一个字不再往外吐，气得白丁直跺脚：“你别大喘气好不好，倒是往下说呀。怎么个就开大会不好开小会好？” 6park.com

“嘿嘿，我就琢磨着，没把握，怕影响你考虑。”卢博士憨厚地笑笑而已。 6park.com

“卢博士哪，卢博士，你是在审查敌人，不是谁整风坦白审查你。别脑子里清楚，嘴巴贴封条，屁的个‘语言是白银，沉默是黄金’。再沉默，黄维都跑个逑了。”白丁给整了个倒憋气，挖苦地说。 6park.com

董颖打圆场说：“我想卢部长的意思是：开大会人多眼杂，有情况也看不清楚。不如在各村多开几次小会，每次都让这些军官和其他俘虏坐对面。如果他们有认识的人，难免不露出点蛛丝马脚。” 6park.com

“嗯，这倒真是个好办法，尤其要盯紧那个王元直。”白丁点头道。 6park.com

于是三人商量，每次开会由白丁在军官和俘虏兵中间讲话，卢博士和王元直坐在一起盯着他，董颖则站边上观察整个会场的动静。 6park.com

6park.com

十三 6park.com

小会每次也有一两千俘虏，开了几次，都没看出个名堂。王元直每逢开会都歪戴着一顶棉军帽，斜披一件棉大衣，弓着腰，操着手坐在最前面的一张小凳子上，卢博士全程陪伴。其他团营军官靠后一些，没有凳子优待，屁股直接贴在冰冷的泥巴地上。 6par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