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交者: 小米辣田螺姑娘[☆★★漂流岛★★☆] 于 2021-12-06 18:36 已读 9444 次 18 赞 | 小米辣田螺姑娘的个人频道 |
老板姓霍，津门人士，排行老二。据说早年间家里是开武行的，功夫也杂，散打摔跤太极八卦什么的掺着教，这霍老板从小就耳濡目染刀枪棍棒都耍的有模有样，什么兵器最喜欢双截棍柔中带….不好意思，嘴瓢，串了串了。总而言之，这位打小就有底子，手上自然有功夫。后来，武馆的生意黄了，家里改行做起了餐馆，两兄弟平时也都在店里打打杂。老二天性好动，据说还是个惹事生非的主儿，打架斗殴常有的事，平日里跟外面跑堂。而这霍家老大却是个天生闷葫芦的性儿，不怎么爱说话人也老实，负责收个钱报个菜。 6park.com之后没多久，这霍家老二就独自去了湖广一带，据说找个份跑海运的活计，一趟下来也要一年的光景，一走就是三五年，后来也不知为何又回来了。不过好在家里有老大操持着，父母健在，餐馆生意不说红红火火，但也是稳妥。老二当初一句话没撂就当了甩手掌柜如今又不声不响的回来，这老大打听了几句近况就没再多说别的，反而帮着弟弟安顿下来，吃穿用度都照拂一二。霍家老二起先也在外面找了几份活计，但都做的不久，最后索性回到了自己餐馆，从配菜切墩的做起，最后掌了勺。听起来兄弟和睦，绝对算是个励志和谐的佳话。 6park.com可就像老话说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这事儿一转眼还是往恩怨情仇的套路上拐了。 6park.com店铺的位置位处城中村，治安不太好，到了晚上客人也是鱼龙混杂，天南海北哪路的神仙都有。盖世英雄也要小菜垫底，除了偶尔有客人结账时故意短个五毛一块的倒也相安无事，直到这一晚店里临近打烊进来两伙人，十几号人楚河汉界的各占了一边，也不点菜就吆喝着上酒。霍家老二毕竟走南闯北见过事一把拉住自己大哥嘱咐说这节骨眼有个说法叫摔杯为号，两边谈好了自然无事，若是谈崩了，那少不了要动拳脚。但上门是客总要有人招呼，老大安定好惊魂不定的小伙计自己迎了出去。果不其然酒还没过三巡两边就打了起来，店里的板凳桌子全遭了殃，这霍家老大上前劝阻被人按住一顿打。起先还跟后厨待着的霍二眼瞅大哥被打哪还沉得住气，三步并两步就冲了上去。 6park.com先是一脚兔子蹬鹰把眼前的人踹了个滚堂葫芦，嘴里呜咽了声就捂着肚子倒在门外抽抽。紧接着手里也没闲着一招老猿挂印顶在身后人的胸上，那人一口气没喘匀便软绵绵的瘫在地上。这几下端得是风驰电掣，干净利索。两边刚刚还乱糟糟打成一团的人发现已经减员两名，手脚也是一缓。其中一边搀起自己人撂下几句狠话就扯乎了，可另一边明显不愿就这样算了。一个领头模样的汉子掏出手机骂骂咧咧的喊了几句，没出一盏茶的工夫，街头就出现一队人，手里各个拎着家伙，冲着餐馆就围过来了。 6park.com我打断了口如悬河的姐们儿质疑，都当街亮家伙了就没人报警吗？ 6park.com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那年头谁愿意管这闲事，再者说就这荒郊野外的地儿真等警察来了黄花菜都得凉了。这片区治安就这德行，三天两头打架斗殴，周围人也是见怪不怪了，别看那些刀枪棍棒怪瘆人的，无非是装装样子，还真能往死里弄不成吗。 6park.com但霍老二今天这事恐怕还真不是装装样子就能糊弄过去了。他身手敏捷自然可以一走了之，可自己多年前已经跑过一次了，这次再跑，以后还怎么见家里的人。 6park.com那几个头前领队的人刚一进店，就用刀比划着问是哪个伤了他兄弟。耀武扬威的招数炉火纯青，随后想着等对方怂了拿刀背抽个几下就算完事，真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吃枪子的事谁也不是傻子。可坏就坏在刚才躺在地上的兄弟这会儿晃过劲来了，酒没醒又被人一脚踹翻，此刻眼睛也是红了，从人群里顺过把刀就奔着霍家老大身上招呼。 6park.com霍二想也没想，伸手架过去拦在他哥身前，那刀开了刃又吃足了劲儿，刀光一闪，手掌就连根分了家。 6park.com我听得倒吸了几口冷气，只觉得手根发麻。 6park.com姐们儿低沉嗓音说，这霍二老板也是了得，不喊不叫，自己把手掌从地上捡起来，就不动声色地盯着动刀那人。那人吓得直接酒醒，脸都白了。 6park.com后来该抓的抓，该判的判，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霍二老板这只手是彻底废了。他也怕得罪的这帮人连累了家里，反正他孤家寡人去哪不是去，几经转折就到这重操旧业了。 6park.com还没等我感概几句，上厕所的姐妹儿姗姗来迟，听了个尾儿。扭头问我， 6park.com“杨过大战古惑仔？” 6park.com我点点头。 6park.com“摔杯为号？” 6park.com我点点头。 6park.com朋友指了指桌子的茶杯，张口说，你就听她吹吧，有摔塑料杯为号的？说得跟真的似得。 6park.com这一下可算是凉水泼进了滚油里。刚意犹未尽的姐们儿直接炸锅。“我这可是从熟人那边打听来的！还能上假的不成，来来来，你给说说！” 6park.com两边正斗嘴，老板娘把饼和配菜先送上桌来。 6park.com方才隔得远看不真切，如今走近才算得见真容，老板娘长发盘起，几缕发丝贴在白皙的脖颈处，眉目间以有了些许皱纹，却透着股水一般的柔和。 6park.com“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身旁的姐们儿拍了拍我。 6park.com我这才意识到盯着别人看了半天，也有些不好意思。 6park.com“这位也不是一般人，你说换一只手，值吗？” 6park.com“还有别的说法？” 6park.com“那可不是。” 刚落座的姐妹边用茶水涮着筷子边张口讲起。 6park.com故事里这位霍老板从津门人士摇身一变成了山东荣成人，再也不是练家子而是一名默默无闻的鲁菜厨子。为人吃苦耐劳沉得住气，刀工也是扎实，深得长辈的青睐。在当地的馆子里干了几年，厨艺也越发老练，带他的师傅深知水浅不是泊船处于是写了封推荐信，让他入京试试。自古都有妙手荣成的说法，京城早一批的烤鸭大拿也多是出身荣成，进京赶烤，多少也是对厨艺的肯定。 6park.com这原先带着霍老板的师傅虽说手上活稀松平常，可谁知道论资排辈竟然挺高，有了敲门砖加上他肯学，就拜在全聚德的田师傅门下，这位据说可是田文宽老先生的后人，几代单传至今，那就跟烤鸭界中的少林寺一般地位，光菜品就有两百四十六道，全鸭席一百零八道。 6park.com这田师傅还倒真不是心胸狭隘之辈，教徒弟尽心尽力可是说是倾囊相授了，可唯独有个三不的规矩，不得外传他人，不得同门联姻，不得另起炉灶。说白了就是入了门一辈子守业传承。 6park.com一开始霍老板也没觉得哪里不妥，有手艺学有地方住还有钱拿，日子安稳还有盼头，每日早起贪黑也不觉得累。话说这位田师傅算是一脉单传，家里个女儿，只是这一行整日跟灶台打交道免不了烟熏火燎的，心疼女儿就弃了让女儿守业的念想，转而一心栽培霍老板。田家这位大小姐生来也是个好强的性子，心里不忿，便总来后厨找霍老板的麻烦，缠着他比这比那，赢了冷嘲热讽，输了干脆耍赖不认帐，霍老板见着她恨不得猫腰钻进灶台里躲起来。可谁又能料到一来二去的到最后竟生了情愫，这位田小姐也是有主意的人，私底下把户口本偷偷翻了出来跟霍老板领了证，想着能瞒多久就多久。可哪有不透风的墙，事情最后还是传到了自己父亲耳里，据身边的师兄弟说师傅气的连平时最心爱的白瓷茶碗都给砸了。连夜就关了女儿的禁闭，差人把霍老板带到后宅的一间堂子里，铁着脸告诉他，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不能破，两条路给你选，一是跟我女儿断了关系，以后踏踏实实的，以前我怎么对你以后还怎么对你。二，你今晚从这个门出去，以后你我再无瓜葛。但是人可以走，手艺必须留下。 6park.com田师傅这话说的恩威并施，但最后威胁的意思已是再清楚不过，可要说真能狠下心也未必，吓唬吓唬霍老板这样的愣头倒是够用了。 6park.com霍老板垂着头不说话，两人就这么耗着一直到了后半夜。终于霍老板开口问，我从这个门走出去你是不是就不过问我和你女儿的事了？ 6park.com田师傅听了这话，火气也是上涌，从一侧取下一把供奉在案台上的片肉刀扔到霍老板的眼前，那刀周身黝黑份量十足，砸在桌上发出一阵哐哐的闷响，“你走了以后便是你二人自己的造化。” 6park.com霍老板咧嘴一笑说，那就好，话音还未落抄起刀就剁向自己的左手。 6park.com这一刀又快又狠，饶是田师傅这般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眉头也是直跳。 6park.com霍老板草草拿衣服裹住小臂，把那只断手毕恭毕敬的摆在桌上，退了几步，在地上又连磕了三个响头，嘴里气弱游丝的说，承蒙您授业解惑之恩，今日徒弟就还了这份恩情，以后我二人两清。” 6park.com讲到这，朋友握着手腕仿佛砍掉的是自己的手。 6park.com“你这不是更离谱？人家关二爷最多也就是割袍断义，也没猛到直接剁手啊。” 另一边的朋友坐不住了。 6park.com说故事的朋友也有点意识到过于夸张，打了个马虎眼嘟囔着，“我这也是道听途说的。”正准备狡辩几句，老板推着辆餐车从后厨走了过来，这下两人都危襟正坐，举着茶杯装模作样，好像刚才的话全没说过。 6park.com那乘着热气蒸腾烤鸭的餐车转眼而至，所有店里的食客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生怕错过了什么一样。我抬眼看过去却是有几分失望，这位霍老板着实长的过于普通，也未有什么绝世高手的玄而又玄的气质，放在人堆里恐怕认都认不出来。让人眼前一亮就唯有他手里那把片皮用的刀。 6park.com不似一般店里使用得长刃刀。刀背有几分弧度，刀刃也是轻薄了不少，打磨的锃亮不带分毫的油迹，看着不像厨刀倒更似古龙笔下的圆月弯刀。 6park.com只见他握刀的手并不用力只靠手腕抖劲，那一柄银白便没入橙褐色的鸭肉中若隐若现。不到片刻刀停放在一侧，手掌在鸭肉上轻轻一拂，刚才还完好无损的鸭脯须臾间分崩离析散成一片片大小相等连厚度都均匀的肉片。这手功夫已经可是说是神乎其技了，看得我瞠目结舌，吃都没顾得上。 6park.com直到用餐结束从店里出来，我满脑子还都是关于老板身世的好奇，究竟是真的为了躲避仇家流浪至此还是为了和心爱的人长厢厮守私奔出来，那只断手又是何人所为呢？我三步两步头的往那小餐馆张望。 6park.com开车的姐们儿劝，别琢磨了，以后吃一顿少一顿了。没看这一片都是工地吗？指不定哪天就被拆了，以后再想吃那就靠福分了。 6park.com也不知为何如此传奇的小店竟没什么人知晓。我跟身边的其他朋友提起，大多都摇摇头不置可否。当我有一次和一个家里跑货运的朋友说起这事时，他表示自己可能还真听说过过位人物。我大喜过望让他说来听听。 6park.com朋友仔细回想了下说道，原来他爸货运队里有个人跟我描述的这位老板挺像，只不过是正儿八经的北京人，以前是体校的，至于练的什么项目不太清楚。这人他在运输队见过几次面有点印象。 6park.com我又问，那人的手又是怎么没的？ 6park.com朋友说，“卸货的时候出了次事故，货箱滑落砸的，粉碎性骨折，手没保住。队里赔了一大笔工伤款还安排了个闲职，不过人没干多久就辞职了。后来的事就不太清楚了。” 6park.com我问，确定不是被混混砍的？ 6park.com朋友换了副关爱弱势群体的眼神看着我，说，平时多看点法制栏目，这都哪跟哪的事？ 6park.com我依旧不死心，继续问，也不是被逐出师门时自己砍的？ 6park.com“全聚德都开网课了，一套课程688，你自己琢磨琢磨。”朋友打断我，“要不这样咱俩去你说的那店看看，是不是也就一眼能看出的事儿。” 6park.com择日不如撞日，我跳上朋友的车一起再去见识见识那位断掌掌柜的风采。 6park.com车找到了小圆村的入口，我把去时的路忘得七七八八，那次本来就是跟后座打盹儿，走的又是七拧八增的小道，能记得才怪。 6park.com我赶紧给姐们儿打电话求助，那边接起来一听就说，“你早点说啊，店都没了，回吧。” 6park.com“店怎么没了？”朋友这时也把车靠边停下。 6park.com“上次不是跟你提过一嘴吗，那片地本来就是建地，随时要盖楼，拆几间房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6park.com搬哪去了？ 我不依不饶的问道， 6park.com姐们儿说，我又不是店，搬哪去我哪知道啊。不过拆迁的时候还真出了一档事，最后还闹到局子里了，那叫一个精彩。 6park.com好像是这霍老板的拆迁款一直没发全成了钉子户，眼瞅着临近工期，拖上一天都是大把的票子扔进水里。开发商动了点歪脑筋，软的不行就想来点硬的。于是雇了一群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混混趁着打烊没人的时候想给这位负隅顽抗的霍老板长长眼。一群人乌泱泱的把店围住，这边还没骂上几句，发现老板已经站在店里面无表情的侯着了，那把平时用来片鸭肉的刀被他抱在胸前，刀刃泛着股瘆人的寒气。这股人仗着人多势众手里又多拿着木棍桌腿自然也是不怂，簇拥着往店里冲。 6park.com可手里的棍子还未来得及挥出去就见一道白光劈头盖脸从天灵盖倒灌下来。气还没捯饬匀胸口一凉，衣服随之从中分成两片，有气无力的搭在两旁。胸口正中央一条笔直的红线却不见血，这一刀只挨着皮不碰到肉。 6park.com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6park.com花拳绣腿，只用一刀。 6park.com刀枪棍棒，也只用一刀。 6park.com外边月黑风高里边狭小逼仄的昏黄店铺里唯有连绵不绝的刀光。 6park.com最后的结果也颇为喜感，原来打家劫舍的反倒成了报警的一方，各个衣履蹒跚落荒而逃。待得尘埃落定，场中只剩一人袖管空空如旌旗般鼓鼓飘动。 6park.com“不过我这也是听所里的朋友讲的。嘴上跑没跑火车的就不好说了。”姐们儿临了又补充了句。 6park.com我挂了电话对同行的朋友说，撤吧，店已经没了。可能是看出我有些意兴阑珊，朋友问，不查查了？ 6park.com我笑笑摇摇头，心底却是突然想明白了，仗义多为屠狗辈，这些坊间的故事真真假假其实无非都是每个人心里那份关于赵客缦胡缨快意恩仇的憧憬。他也许是为兄弟舍身挡刀的汉子，或是为了红颜甘愿自断一掌的痴情种，也可能是大隐隐于市的刀客。又亦或只是普普通通遭了人祸的工人，口耳相传中成了传奇的侠客。故事的真相早已没那么重要了。 6park.com我想起星爷的《功夫》，里面我最喜爱的倒不是星爷扮演的阿星，而是那位一身背心夹脚拖鞋有如花鸟市场里遛鸟大爷打扮的火云邪神，托着腮拽拽的说道， 6park.com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打死两位，或者被两位打死。 6park.com6park.com 评分完成：已经给 小米辣田螺姑娘 加上 100 银元！
贴主:小米辣田螺姑娘于2021_12_06 22:54:17编辑
请点这里投票，“赞”助支持！